陶蔓茹一巴掌拍开王大宝的手,“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滚滚滚,小心老娘拿鞋底板子呼你。”
“陶姐打人啦!”
王大宝连滚带爬吆喝着跑了。陶蔓茹不太好意思地冲宋娇娇笑了笑,“妹子,陶姐得给你道个歉。也是怪我多嘴,惹你们小两口闹矛盾。你是陆家的女主人,放多少油你说了算,油不够吃了就去我家拿,我家人口少吃的少,每年都有剩余,千万别跟姐客气。”
宋娇娇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她对陶蔓茹其实挺有好感,也佩服她敢于跟封建大家庭斗争的勇气,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带着儿子立女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既要承受村头巷尾的闲言碎语,还得防备着某些心术不正懒汉子的骚扰,最关键的是,法律并没有关于立女户的相关规定。所以走这条路,绝不是艰辛二字可以形容的,但陶蔓茹不仅没有怨天尤人,阴郁恨世,反而爱说爱笑,直爽豪气,靠着省吃俭用,将半大的小子抚养长大,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母亲。“那感情好,陶姐您可真是人美心善,厨艺还好……嗯?我怎么闻到一股糊味……糟了,韭菜炒鸡蛋忘了盛出来!”
宋娇娇冲进灶房,一阵手忙脚乱抢救,好在有陶蔓茹的帮忙,午饭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做好了。红烧肉的锅盖子一掀开,浓郁的肉香味瞬间飘散了出来。陆平安就跟嗅到腥味的小馋猫一样,早早地守在宋娇娇的脚边,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打转。此时此刻,在陆平安的心里,陆家这个又黑又破的灶房已经是全世界最美好最幸福的地方了。他闻着肉香,漆黑的大眼睛放着明亮的光,时不时往下吞咽着止不住的口水。宋娇娇看着他这幅贪吃又可怜的模样,禁不住心头一软。她夹了一块肉,刚想吹吹,陆平安嗷呜一口将肉叼了过去。她一愣,“诶,烫……”刚出锅的肉,还蒸着热气,能把舌头都烫麻咯,可陆平安一点都顾不上,肉一进嘴,他的牙齿不由之主咀嚼起来,只知道好香,香的人想把舌头吞进去,他甚至张嘴呼气都不舍得,怕把香味呼跑了。他还想吃,眼巴巴地瞅着锅台,宋娇娇支使他跑腿,“先去叫哥哥们吧,这就开饭啦。”
陆平安挪不动腿,但是他听宋娇娇的话,小旋风一样刮出去,边跑边喊:“锅锅锅锅!吃饭啦!”
“慢点跑,别摔着。”
宋娇娇嘱咐了一句,见陆平安跑进了后院,看不到了,这才收回视线,看着色香味美俱全的红烧肉,失了几分胃口。可怜的孩子啊,怕不是从生下来就没吃过多少好吃的。听她叹气,陶蔓茹不免多想。大宝以前去国营饭店吃过饭,回来就跟她学,城里人觉得他们庄户人不体面,嫌弃他们吃饭粗鲁。宋娇娇是城里的知青,小脸白净,十根手指头就跟水葱一样,怕是也会嫌弃平安那孩子吃没个吃相。“小宋妹子,你别见怪,平安那孩子刚生下来就没了娘,男人拉吧孩子给口饭吃能活着就行,又能管教得多好呢,养的毛毛糙糙的,以后还得靠着你这个嫂子多说说。”
宋娇娇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误会了,谁让她之前的眼高于顶的形象太过深入身心,不过这种东西,解释个三五句根本没什么大用,日久见人心,她会把陆平安养的白白胖胖的。“陶姐,我懂。”
她笑着看向陶蔓茹,接着问道,“平安生下来就没娘,那我婆婆是怎么走的啊?”
“难产大出血走的……”提起这事来,陶蔓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也是当娘的人,自然知道,这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在鬼门关走一遭,可村子里的女人都熬过来了,怎么偏偏春兰姐出了事。陶蔓茹唏嘘道:“那时候我还没嫁过来,但听说了几句,春兰姐难产,疼了整整一天一夜……”宋娇娇吃了一惊,没料到这么凶险,“在家里生孩子?没找医生吗?”
“找了,怎么没找。小陆兄弟冒着大雨把临近的村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大夫,而且暴雨把通往县城唯一的山路冲垮了……”听着陶蔓茹的叹息,宋娇娇也陷入了沉默。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世道就是这样。“诶,算了,不提伤心事了,先吃饭吧。”
……下工的回家吃午饭,往村子里走的时候,纷纷停下了脚步。“什么东西这么香?”
“肉!我闻到了肉香味!”
“明明是鱼!不过年不过节的,谁家会买肉吃,肯定炖的是鱼!”
嗅着空气里的香味,有鼻子灵的往旁边一指,“从那飘出来的!”
众人一看,乐了。“可拉倒吧,陆家两个糙老爷们,能做出这么香的饭?”
“谁说的只有爷们,不是刚娶了个娇滴滴的美娇娘嘛!人家可是城里知青,手里有的是钱,还不顿顿吃香的喝辣的。”
娶个知青就是好啊,长得漂亮,还有钱,在座的不少男人心里都开始羡慕起陆悍荇来。这时,有了一道不一样的声音。王铁柱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不屑骂道:“靠个女人养活,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
这话酸味不可谓不重,坐在树底下的张巧嘴摇着扇子,阴阳怪气笑话他。“哈哈哈,铁柱这是眼红了吧,要不也去河里捞个知青,这样就不用你娘没白天没黑夜的苦干,攒钱给你说媳妇了,还能花着媳妇的嫁妆,顿顿吃香的喝辣的,多美的事啊。”
王铁柱阴沉着脸,狠狠瞪过去:“张大嘴,你少他娘的说风凉话,晚上睡觉最好睁着眼睛睡,小心我娘去你家炕头上干去!”
“你这个狗娘养的臭小子!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张巧嘴最恨别人喊她大嘴了,伸着长长的指甲,张牙舞爪要往王铁柱头上脸上挠。王铁柱又不是傻子,拔腿就往家里跑。“哟,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
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