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振东的状态不是很好,眼睛里充着血丝,时不时五指穿过头皮,似乎是给自己提神一般。四目相对一瞬,齐振东自然是记得胡殊同的,又这般眼对鼻子遇上,当初的事也想起来不少。
设备组那边来了四人,栾平欣作为主讲,同样也带来了两份方案。 当四份方案出现在齐振东面前时,一时间便浮上了满目疑惑。 “技术组这边带来了两份方案,一份是根据集团的采购库,选取了我们认为合适的材料方案,另一份是庞教授亲自做的土建库材料方案。”齐振东一语不发,只见他一左一右同时翻看起来两份方案,时间一点点过去,齐振东看的很细致,等他合起来,却说着一些与方案无关的话。 “园区是个好位置,我记得最早的时候集团聊起过物流航母、行业旗舰,现在回想还是让人觉得亢奋,这块地拿的多么不容易,做大做强、出省出国,口号喊的就像入职宣誓一样。”
说着说着,齐振东站了起来,在会议桌的最前端徘徊着,“谁还没个愿望,谁不想尽善尽美,你们拿出这样的对比,肉眼可见的精华与糟粕对吧?”
“齐总,你错意了,这两份不是对比,只是站在技术组的角度提出的两种选择,况且采购库的整合我们也做了。”
“我只问你,这两份方案的差价有多少?”
“一点四倍。”
齐振东笑着摊了摊手,“那我们还聊什么?”
栾平欣冷眼望着这个不可理喻的人,他太缺乏尊重了,那一副高高睥睨的架势,就好像另两份是在添乱一样,面对这样的人,多说无益。 “设备案差价是一点五倍,所以我也不用多讲了。”
胡殊同不明白南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想那最初时候,他与老师都是满心期待,去年秋天最初的研讨会也昂扬明烈,怎的一步步塌成了今天这个地步。 这带给胡殊同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之感,学术做得再好,但不能被采用,铺设的一条愿景只能成为他人的辅助,有的人会瞧上一眼,而即便人家看都懒得看,你也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又何必兴师动众请技术组设备组,按成本办事不就完了?”
胡殊同言辞冰冷,他的内心不平衡,也为住院的老师心有不平。
“胡殊同,我没有否定你们的工作,你们该做的已经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好的东西我们自个也清楚。”忽在这时,黎舟开了口,“你是没上过学,所以对学问天生抗拒吗?”
短短一句话,整个会议室陡然静谧,不仅明赫内部的,连两个组的人也都惊然而望。这可不是沟通交流了,一下子火药味都起来了。 这个看上去闷闷沉静的人,戳起人来,都要戳到骨髓了。 “你说什么?”
齐振东像没听清一样。
“你要是心里只有成本,那应该上来就问成本,为什么两份方案都要看?你心里的憧憬实现不了那是你的问题。你有你的考虑,我们有我们的坚持,你这副颐指气使的样子,难道我们是来和你谈生意的吗?大总?”黎舟没什么可怕的,他本就是局外人,他只是觉得胡殊同太憋屈了,而且因为明大的身份,关乎众多,忍而不能发。可是对明大吆五喝六,你还得管得了工大的人?再者说了,你这个集团就算牛上天,还能拽得住一个只管RFID的人? “事情其实很简单,你就看你想看的,你也说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另一份是出发之前不小心塞进来的,是我们不够严谨,集体向您道个歉怎么样?要继续追究吗?是打算发函通报还是干脆请个律师?”
胡殊同从没听黎舟一股脑说过这么多的话,而且这辞色快把人怼到泥里去了,胡殊同的内心只有二字,解气! “你是谁?”
“你是对事还是对人?”
一句反问又把齐振东噎住了,这个传闻脾气很爆的人,眼睛里的血丝更浓了,场面透着一种冷寂紧张中的尴尬,直到他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 散会! 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 胡殊同的内心透着深深的失望,老师辛辛苦苦做的方案连展开探讨的机会都没有。确实,企业没有做示范的义务,但若没有企业的身先士卒,学界对行业的带动只能是纸上谈兵。当然,不是所有企业都像明赫一样,大有责任与担当的企业,可胡殊同不曾遇到,又让他如何施展呢。 这般寻思的时候走出会议室,忽然传来熟悉的打招呼,打眼一看正是康兴凯,他的旁边还站着冰能的技术副总刘宇和一支四人团队。 原来材料设备沟通之后,紧接着就要进行冷藏车的竞标会,寒暄了几句之后,胡殊同下楼的时候又碰见了另一支团队,这个团队的人都穿着蓝色西装,配着深棕色的领带,胸牌上是纯字的标识,写着“众乐斯”。 这家企业,胡殊同太熟悉了,去年他在冰能的阅览室中看到最多的就是这家企业,也被冰能视为此次竞标的最大对手,众乐斯扎根二手海柜组装车行业十余年,堪称明江省的行业扛把子。 昂然挺拔的身姿、力透脊椎的自信,那种志在必得从现身的一刻就开始了。胡殊同不由得为冰能捏一把汗,以材料设备会议的情形来看,明赫选择冰能整装车的概率,比沿用老师的方案还要低。 但这一次,胡殊同猜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