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门北的槐阳巷。
卖红薯的老婆婆正给小姑娘挑着大而金黄的烤红薯,一对双胞胎的小胖子跟着父亲,把羊肉串夹在烧饼里吃得正香,卖光盘的小伙子把箱子挂在胸前,吆喝着最新的电影。 一条红灯笼穿过整条巷子,两旁是密集的烧烤排挡,抹去了店与店的界限,吃这家的串和那家客人聊着天,是常有的事。 至味人间的烟火气,莫过如此。 一米见方的小桌子、绿扁带的小马扎,胡殊同和余大军坐在热闹的人群中。酒是一升装的大扎啤,盘子里有焦黄的鸡翅膀、酱香的鱿鱼须还有滋滋泛着油星的羊肉串、猪排骨。 见面前本是有满心的苦水要吐,这个人不是东西、那件事小人作怪等等等等,可一见面老友相逢尽快意、肉香酒美称心意,那些不开心的统统都抛到脑后了,丝毫扫兴事都不想提,只是平平素素讲讲这段时间的经历。 余大军去鹏程,胡殊同为他高兴,从前他也窥到晨星对南郊那些伙计的冷落。余大军自带一种“向心力”,这不是嘴上煽煽就能得来,而是真心实意为下面的工人兄弟该取要取、能争则争。 况且,鹏程是更高的台子,而这又是冷库大量兴建的年头,对冷库建设有造诣的人是工程行业急需的人才,凭借余大军的综合能力,那才是他大展拳脚的舞台。 “南郊这点事要是你不曾参与,我早撂挑子了,这个项目真是没看黄历,一步一个坑,踩的是真准。你之前电话里说要给南郊争点时间,要是半个月之前还有戏,现在的情况是鹏程让我重点盯一盯盘湖渔港。很快那边将派去新的监理,一旦让他接上,以明赫现在的材料设备支持,用不了三天就要走拖延补偿流程,明赫上下绝对炸毛。”胡殊同心知,余大军已经捂了不少事,硬挺到自己回来,这可是个大人情。 “要我说,这南郊你就是图了个麻烦,我跟着图你的麻烦,都这时候了,你要是还不肯撒手……” “怎么样?”
余大军眉毛一竖,大大喝了一口,沾了一胡子啤酒沫子,而后大杯子发出一声闷响落在桌上,“那咱只好想想继续麻烦的办法了。”
胡殊同笑了笑,其实南郊一事带给自己很多东西,有大工程的实践也有这里面的人情往来。麻烦之说,他知道余大军也是开玩笑居多。 “不管你什么办法,我一定跑不开。”
余大军哈哈一笑,“盘湖渔港的事情,你大概了解吧?”
“知道一些。”
“我在鹏程看到了整个经济区的规划,就近来说,这简直是让整个工程界暴躁起来的大事!下个礼拜我看能不能复印出一份规划图来,你帮我参谋参谋,鹏程竞标有没有什么门道。”
胡殊同接过道:“大楼中心这些工程满足不了鹏程的胃口,想要拿的肯定是水产贸易区、加工区和冷库仓储区。从我目前看到的资料来说,三区规划是模糊的,鹏程要想拿下工程,需要从这里入手。”
余大军眼睛直瞪,好家伙,不愧是行业里的根本人,自个还以为鹏程那规划图有多稀罕呢,到人家这里早就熟之又透了。 旋即胡殊同也明白了余大军的操作,此一来两件事变成了一件事,他在集团有话说,自己也本来就是要做这件事的。 同一时间,胡殊同已经心里有数,他不可能把最终的三区规划案拿给鹏程,但不妨碍他做出对鹏程有利的竞标内容。 三区规划案并非什么机密,准确地说,它是一个择优而用的过程。各大工程方势必会发动自己的人脉资源,寻求与三区规划尽可能契合的方案,而鹏程建设的工程质量素来口碑不错,余大军找到自己,本质上这是属于鹏程的圈子。 况且南郊的事不是小事,材料设备供应问题一旦全面爆出,这个项目将有拦腰斩断的风险。在心底,胡殊同自己和自己做了场交易,一杯啤酒下去,心中已有定数。 “大军哥,等我消息便是,给南郊争下来的时间都将是利于鹏程的时间。”
余大军点着头,胡殊同的话最令他放心。在郁紫妍面前,盘湖渔港的事侃侃而谈、颇有见地,但在胡殊同这里,余大军知道自个也是个门外汉。言至此便不用多说,在余大军心中,眼前这家伙一直都很神通广大。 酒下的很快,夜风也正柔,霍然间让人不免感慨。 从前他们坐在一起,多是风朗月清下聊聊陆小凤和楚留香,而今他们聊起来的,是南郊物流园和渔港经济区。而且并不是报纸上电视里看到的那样知道就罢了,而是真真切切就在身边、自己还很能在握的事。 “殊同,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出来个臭毛病。”
“你指哪个?”
余大军白了他一眼,“也不知怎的,我现在看到肉啊菜啊,包括去菜市场买点蔬菜水果,我都在寻思这股新鲜劲是怎么来的。”
胡殊同大笑出来,“大军哥,我只能说你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冷链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