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禄站在自己身后说话,声音一会儿左耳来一会儿从右耳进的时候,胡运同有一种很不适的压迫感,但他若是回头仰视,气势上更输了一大截。
一时之间,彻底变了胡运同内心对梁禄的看法,恍然那商场像个大炼炉,梁禄好根骨,短短两年修出厉害道行。这倒还不至于让胡运同过分意外,令人意外的是,言语腔调和举手投足带着几分邪里邪气,让他很不踏实。 说回梁禄刚刚的话,倒也并非全部主观,近些年来政策上对冷链的照顾无处不在,审批手续都被拿来特批特办、尽量简化流程。除了国家大政策,还有各地方不断出台的扶持政策,对占据地利辐射性强的农副产品产销枢纽会重点关照。 如他所言,这块地如果用来做冷链园区开发,只功能一项就会得到格外考虑。再配上科学细致的规划和市场渠道铺排,无疑将成为一个亮眼的报告方案。不过梁禄也正是卡在这里,因为渠道市场的描摹总有画饼的嫌疑,他需要一个让人不做怀疑的坚实倚靠。 丰梁冷链想做一匹天马,但它缺少行空的翅膀,在梁禄所结识到的冷链资源中,同兴是最令人信服的存在。与其有所绑定,无疑最能做实报告中空泛的那一部分。 “梁禄,这件事我需要和我哥商量一下,我做不了主,过几天再给你答复吧。”一听这话,梁禄立时坐了回来,眉头像朵乌云一般陡然飘浮出来,“运同哥,云城的事你怎么会做不了主呢?圈子里谁不知道,胡总早就放权给你,一切就看你如何施展才能。再者说了,这件事我们丰梁不是要和云城立马就签协议、桩桩件件都落实下来,你这边点个头我就能把相应的意向内容加到附件里,说白了我现在就是要一个名,先把报告里的市场渠道填充一下,不存在任何实质性的合同,你还担心什么?”
虽然他说了好一通,但胡运同还是不放心,“既然没有实质性的操作,我和我哥说一下也无妨,而且说起做方案报告,我哥不知干过多少大件儿了,他帮你看一下说不定更有利于中标呢。”
喝了半斤多白酒的胡运同,并没有发觉此时梁禄眼中一闪而过的锐烈,陡然的一个三角眼,像瘫软的鱿鱼突然支棱起来! 但一个眨眼的工夫他又神态如常,而后带着恳求的口吻苦笑出来,“我的运同哥,胡总的本事我当然知道啦,可是时间不允许啊!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报告就要交上去,这件事如果胡总介入,以他的风格起码要到我那园区先考察上一个礼拜,就他那挑剔的眼光,别说我争这块地的资格,有没有和云城合作的资质都还难说呢!”
胡运同纠结起来,这倒也是实话,胡殊同和他们都不一样,那个人做事情,尤其是做基础建设的东西,有一种浓烈的学院派风格,对任何的形容与包装都不感兴趣,那是个只看数据就能推断诸多的人。 就在这犹豫的一丝缝隙,梁禄见机又开了口,“这块地的前景你也看在眼里,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都通晓这个行业庞大的局面,你当知道它要是做了奶粉厂淀粉厂是多么可惜的事。运同哥,无需你签字无需你盖章,只要你点个头,我把云城的渠道说上几句,先把地拿下来,事情就这么难吗!”
说着说着,梁禄显得很气愤,带着一种相识多年,连伸手都不需要,只要你一句话却左顾右盼推推阻阻的愤意。 “我知道,连南郊这个庞然大物对你们兄弟来说都是等闲之辈,更加瞧不上我这小小的丰梁,但我的园区也是冷链的一员,我也在做接南通北、先合再分的事,你们不应该因为小就觉得它一无是处!”
怎也不曾想,突然来了这有些卑微的话,让胡运同连连摆手,“梁禄,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哥起家的底子差你十万八千里,怎么会那么想呢。”
“运同哥,说起底子,梁家能为我操办起最开始的那一套,你知道是来自什么吗?不是别的,正是胡总当年在梁户庄的耕耘!你知道吗,那年头橙子都能堆得和墙头一样高,撒在路上的樱桃核和石子一样!胡总当年做的,就是为了让我们的果子更值钱,我现在和他做的是同一件事,他让果子放得更久,我让果子走得更远!有了这块地做大本营,这难道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吗?”
一席下来,胡运同被梁禄各种情绪所围裹,此刻突然的动情,让胡运同一时有些无措。梁户庄的故事他只是有所耳闻,此时一听梁禄切切之言,恍然那是一段值得珍藏的记忆,从他的话里竟还听出几分传承的意味。 过了一阵,胡运同缓缓开了口,“事情我可以应下来,但是关于这一部分的附件,你要先给我看一看。云城是同兴的前线,只要和这里有关系,就一定会牵到同兴身上。”
梁禄连连点头,“运同哥你放心,这点规矩我能不懂嘛,有了你这首肯,我才敢落第一个字呀!”
“梁禄,这块地的竞争者绝对不会少,你到底有多大的信心?”
微微眯起眼睛,梁禄透着难以言表的深邃,“县里的事情我都打通了,我现在手里有三个示范名头,推举的事情不用担心。明南的水果还有些散,抬价哄市顾头不顾腚的事大把大把。而且这年头品质差不多的水果,有了进口二字就含了金汤匙,价格奇高但就是不缺市场,我们要做的还有太多,所以想切中要害并不难。”
胡运同点起头来,前前后后一个多小时,唯独这句话说得踏实。带着点酒气的胡运同蓦然觉得,虽然梁禄有时候飘飘忽忽看他不真切,但丰梁有今天定然不是耍嘴皮子得来的。 梁禄是有真本事的,循着他的愿景成就一番大前程,这件事应当鼎力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