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上凭借交通优势而形成的大型物流集散地,即为陆港,俗称“旱码头”。
春节刚刚过去,青岩空港柳知英的办公室,一个人正在做着汇报。此人从塔图城回来,柳知英觉得关于中亚的事不能只靠邮件来往,他需要当面与身在其中的人聊一聊。 “柳总,本轮兴建的陆港数量已确定下来,总计十三个,分布在各个国家。是由中亚相应的城市发起的外资招商,基本都位于中欧班列路线和各国铁路主干道的交汇处。”“陆港还是冷链陆港,有准确消息吗?”
柳知英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打造冷链陆港已经明确下来,那边的冷链环境和国内相比差很多,冷链建设完全没有铺开,这一轮基建属于辐射性的笼统框架,中亚内部也有意结网。”“规模上呢?”
“没有定论,各地会听取应标方的建议,不同区位不同的体量,这些规划包括技术,应该也是中标的一大考量。这一次,我还听说……” “有什么尽管说。”
“我听说一些欧洲国家的冷链企业也有意参与进来,利用中亚的土地和劳动力,并且就地取材,仓储加工同步启动,而后输送东亚、南亚和本国等多地市场。”
柳知英沉吟一瞬,这种模式是肉眼可见的大赚,以肉品冷链为例,用中亚的市场价格买下中亚的牛羊,再用中亚的用工成本把牛羊进行部位分类初加工,凭借陆港的枢纽顺利走入市场终端。相比产自鹿特丹的货卖到佛罗伦萨,差值可以倍计。 况且这十三港都有当地的政策支持,初级产品资源的调度上也会有所倾斜,以点带面,未来还会有众多依附的厂区,一旦这一步楔进去,前景无疑变得更加诱人。 可以预见,这些陆港能够应标,最看重的还是技术的输入、当地人才的培养,以及就业问题的清晰估算。 堆在柳知英面前的资料足有半尺多高,涉及到各个陆港的实地材料、不同地方大同小异的招标文件以及潜在对手的资料。这些潜在对手国内居多,除了刚刚所说的欧洲,居然还有南亚的企业。 南亚人做事的脑回路不可轻测,他们在冷链各方面的优势并不大,但这并不妨碍通过这样的正式接触,借助这个场合下探其他的事,比如油气。 这些都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柳知英原本不会对此事如此牵念,他的当务之急是让同兴三期准时上马,空港之重是同兴当下的大命题。而且他也知道中亚事胡殊同会亲自操盘,这是不容错过的机遇,也是无法避退的竞争大势。 同兴在中亚已经有所握定,将是竞争中的一把利器,这十三陆港若能攻克三到四个,排布在中欧班列的线路上,将开辟出地中海到国内的多国市场。 到那时,同兴将不再是开局一把剑、万里才见光,这些中间的陆港都是调蓄、调度和真切的市场辐射路径,一举让陆路的国际供应链不再遥远。 但柳知英没想到的是,此时胡殊同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从前的主动。 胡殊同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指令,按理说,中亚的声势甘州更清楚,他很难想象胡殊同对这件事置若罔闻。 为此,他在这个春节的时候还套了套话,但胡殊同并未流露出什么强烈的意愿,反而显得有些不堪驱驰,整个人神色沉重。 如若不是出了胡运同那档子事,这个春节胡殊同应该是不会回来的,他前前后后留在青岩的时间只有六天,而后又匆匆去了甘州。 柳知英打听到,这次甘州的事不是改一改方案就能落定,同兴还要把模式做得精细化,梳理不同地区的下游情况。技术问题、品种选取、对口订单,都需逐步落实,这里面几乎没有可以直接套用的东西。 如果只是这些专业的问题,还不至于如此扰人,更为关键的是,那边的舆论环境很不利。 而年前年后的杨成海,一直奔波于同兴配送的B轮融资,关文涛离开之后,许多事都要经关小曼之手。而关小曼几乎是个风投融资方面的小白,几家投资方之间的事她也很想弄个明白,而不只是见纸签字。对此胡殊同也有所交代,这让杨成海忙得更加不可开交。 虽然空港的工作也很繁杂,但让柳知英意识到,关于这中亚事,可能只有他能牵头做点什么。最重要的是,时不我待,轮廓已然清晰,蓄意落墨者恐怕在一两个月前就提笔了。 同兴再不做准备不做思考,拍马也追不及了。 这一次也是前所未有的舞台,同兴不曾有过这样的境外角逐,不曾有过与国际冷链企业竞争的履历。 柳知英连夜翻看起来这些资料,这么多年的竞争经验,如何脱颖而出,真要一言以蔽之的话,那就是“守正还要出奇”。 真正专业且用心的方案素来不是灌输,而是带着对方走进一个窗口,让他去感受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最好的代入才能得来最大的好感。这里面同兴有许多经典案例,多是来自胡殊同的分享。 就像一位导演说的那样,一部电影需要有开头、过程和结尾,但不一定要按照这个顺序。方案看上去是更轻易的东西,但此间门道是异曲同工的。 柳知英为此花了大量时间,随之也发散出来许多,但直觉上有的地方略显大胆、有些则似乎保守,沉入其中的他,满念自我的意志,一时难以跳脱出来。 于是乎,他连着两天给胡殊同打去电话,然而不仅无人应答,且无后续回电或信息,这很反常。 这让柳知英察觉到,他所看到的或许只是甘州的表象,那里到底在发生着什么,恐怕是更棘手的事。隐约间,他更是有一种胡殊同被“套牢”的感觉,这不由让人怀疑起来,那里到底还是不是纯粹的行业事。 不过柳知英很快拨去这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他能改变的,只有这份方案的成色。专注于自己所能控制的事,是莫大的睿智。 几天下来,这间办公室变得像一个艺术家的居所,贴在墙壁上的、散在茶几上的、圈圈点点的、刻意撕下的,到处都是纸张。 至此,他唯一期待的是,像胡殊同这样的强人,脑子里应该从来不会只运作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