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日上三竿,长安城南华严寺外。

寺庙坐落之处并非位于坡顶,其上还有一小段土路可走,行至高处,却无甚胜景,不过点缀一二村舍,荒野蔓草,纠葛簇团,零星二三枯树各自分落,残败枝桠上空余雀巢,暑光炙下,唯一稍有可赞的四野俯瞰之景也显得白辣辣无甚生机,直吊得人口舌生烟,心肝发焦,再难于此上将息片刻。

虽非中午时分那般难熬,可崖边那个能在此处参禅打坐大半时辰未有动作的老僧,怎么看也算得上是修佛有成、六根出尘的高人了。然而当一个小沙弥气喘吁吁跑上来,在老和尚耳边附言几句后,那道在天光下显得有些瘦削的孤影似乎隐隐沉重浓郁了几分。

“……他至少把祖师像跟香火都留下了。”

“但是方丈,师叔可是把祖师殿还有藏经阁里几乎所有的禅法经典都——”

“唉,烧便烧了,要送给了净寺也只能随他去,不然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把灰烬重新拼起来?还是腆着脸去人家庙里把书要回来?老和尚我是脸薄,也没那拼书的手艺,你小子这俩只要能做成一个,我这住持给你当又有何妨?到那时节我便也下山出寺寻你师叔去如何?”

观音寺住持一向宽忍慈悲,然而如今语气上虽听不出有多少尖酸辛辣味,但这多少带着点刺的话语终归有几分心酸肉疼的意思。观音寺虽素来称众派道场,但到底还是禅宗寺院,寺内众多禅门典籍虽不至浩如烟海,但也算卷帙浩繁,结果这珍稀寺产被某位自认为全寺上下仅他一人配读的大师就这样以要么送出要么焚烧的方式毁掉大半……老和尚手指头发紧,用力揪了下袖口袈裟,无奈地叹一口气,抬起左手示意小沙弥靠得更近一些,低声问道:

“那我让你看的暗格呢?里面的东西还在么?”

小沙弥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老和尚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扭过脸去,那双沉若古井的眼眸中泛起一阵清波,隐约似乎凝结起什么东西,顺着他的眸光缓缓递在小沙弥脸上。仔细凝视端详了半晌,老和尚抬手轻轻搭在对方后背,大拇指悄悄按在后心处,沉静道:

“那你在那堆灰烬里,有找见什么封皮之类的吗?”

“封皮?方丈您是把什么经书放在暗格里的吗?那您也没说是什么经啊!您快告诉我我赶紧回去瞧瞧去,说不来是没烧尽的那几本嘞!”

瞧着小沙弥猛然起身后一脸的惊慌失措,老和尚缓缓按下右手,刚刚心脉触动感应与小沙弥眼中映出的某片清净让他确信,这个孩子并没有成为继那人之后可怜的下一个堕道者,放下心后,他回过头去摆摆手道:

“没事,你且下山去吧,晚些我再吩咐你。”

小沙弥的脚步声远去,老和尚的颀长背影却更显凝重沉翳,他望向西北方向,像是从撷来的某股风中感触到了什么,缓缓阖眼恢复静坐。至少,老和尚对那人的佛心与意志还是有把握的,他心里清楚:若是那人真的带走了暗格中的经书,绝不会将它赠与他寺或轻易烧毁,而一定会贴身携带,除非他能找到彻底灭除那经文与那股力量的办法,否则……

那本《他化自在天魔经》将永不会现世。

……

不一样,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微颤的鹿钟剑传递给杨暾的正是这个信息。

练硬气功的,横练的,或者先前裴玉盛那双胖手,甚至是其他一些他曾接触过的佛门高手的金钟罩,跟眼前这位带给他的感触都不相同。

其他人要么是消劲加纳劲的法子,要么是纯以筋骨肌肤硬度强接,却没有一门护身的武功如了悟此时的金身一般,当剑锋劈至他的脖颈处时,整个剑身的力道——应当是整条手臂的力量,只来得及感受一刹那间的反震,随即便完全消遁无踪,像是被瞬间吞噬殆尽,连去势的劲头都被消解,就像是那剑刃一直停在僧人脖纹处未曾有过动作!然而此种感受,却是与先前杨暾击打在了悟金钟罩的几次剑击也是完全不同。

另一侧,王质夫掐诀念咒,右手中食二指夹着一张紫色符箓正紧紧按在了悟左臂膀上,只见那符箓上纹道燃烧,发出淡淡荧光,然而却始终不见正中端坐轻捻莲花指有如活佛临世一般的了悟有什么异动,反观王质夫脸上却是渐显惊诧凝重,似是窥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秘辛一般。

“阿弥陀佛,弟子不肖……啅抧吒吒罗啅抧,卢呵隶。”

了悟双目愁睁,先颂一声佛号,紧接着破开莲花指,念出一句法咒。骤然间,只见了悟身上原先护体的隐约金光忽而收束不见,代之以一道深沉墨色闪过,原本浓郁浑厚而平和慈悲的气息也陡然一变,刹那间,原先聚拢在一起还未散尽的光尘中猛有风浪暴起,数道强横气息如巨鞭一般四扫而开,瞬间逼得二人飞身撤出数丈!而虽然明白效用不大,但杨暾还是照例递出一道剑气试图阻拦,王质夫则是又抽出一张符箓挥动几下,便见有数道地纹开裂,轰然升起几耸土山,遮挡住那些凶猛狠辣的气鞭!

“摩诃卢诃隶,阿罗,遮罗,多罗,梭哈。”

了悟的念咒声仍缓慢有力地从烟尘处传来,然而此咒却远无半点佛宗正大光明澄净宏然之意,二人对视一眼,眸中尽是惊诧难名。杨暾紧紧手腕,目视前方烟尘,缓声喃喃问道:

“怎么回事……”

王质夫咽了口口水,双手持符呈防御状,眼角抽动几下,说道:

“刚才那道符是用来加速内息流动的归元符,我知道这和尚本事高,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封堵经脉的法子对付他,这归元符本身是用来辅助修炼的,所以应该会很轻松就能把符力打进去,只要能让他真气流速瞬间加速失衡,那么哪怕只有一刻不能维持金钟罩,你的剑意就能斩杀他,但是……”王质夫不自觉的咬了下嘴唇,眯眼道,“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当我把符咒按在他左臂侠白穴上时,我能感受到符力已经打了进去,但是那和尚的经脉里……根本就没有真气运转!”

杨暾闻言双眼圆睁,没有说话,但稍显顿挫暗淡的剑光与额边凝成的数滴冷汗清晰反映出他的情绪。杨暾与王凡,他们二人都是清楚领教过了悟那横压一世,有如磐山沧海般令人窒息的深厚内力,而这样一个底蕴堪称恐怖之人,此时经脉里却没有半点真气运行,以武学者的眼光来看,就只有一种可能——

“虽然这么说对一位修佛悟禅数十年如一日的高僧大德而言,无疑是极为放肆无礼的臆测,但恐怕事实就是如此,对吧,了悟大师?”

杨暾调动起全身真气,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冷冷笑着说道,“您这是走火入魔了啊。”

尘烟尽处,有暗光凸现。

“……青年时我入寺院,初读佛经,只觉晦涩艰深、其意难明,因而终日只是无可事事,在庙中只知嬉闹,却不想有一日入了祖师殿,无意间开了一方暗格,读了一部……让我从此深堕魔道罪孽难偿的经书。”

了悟的身形渐渐清晰,原本宽松平整的杂褐色袈裟此时像是缩了水般变得皱干紧身,牢牢贴在他并不丰腴的肌肉上,远远看去却仿若一棵枯槁老树残余的树干一般,腾起阵阵肃杀意气,而他的面庞上,鼻梁两侧又多添了数道刀砍斧凿形成的纹路,更显苍老几分,而那双原本慈悲平静的眼眸,此时却只剩下透彻深邃的黑暗而无一丝光彩,如砚里两丸凝干的墨珠,沉有玉色却再无半点运笔勾勒书画的可能,只有深深死气而已。

“《他化自在天魔经》,传说是菩提达摩祖师当年东渡中土时携来的一本禁经,其上载有第六天魔王波旬之述行,凡读经者,其心必坠阿鼻地狱之深而不止,其魂必染红莲业火之焚而不息,轮回往生皆有天魔相随,再不能得无上涅槃智慧而成就佛性。好在当年我所涉不深,又幸得当时寺内方丈及时出手诵经做法以救治,才保住本心一点清明。这几十年来,我在祖师殿里做护法,每日所对,不过一尊像一本经,既是菩提达摩祖师,也是我自己的心魔,本以为这点孽缘早已尽了,然而当二位赴京求剑一事传来时,方知我根本就未曾灭除过这点邪执。”

了悟眉眼簇起,轻抚身旁锡杖,眸中尽是不舍,叹道:

“多好的伏魔锡杖,可惜我再无资格触碰它了……我何尝不知道自己本心迷乱,误解禅法,还将此怪罪于师兄师弟身上是何等罪孽深重,但就算只是为我自己心中所忧虑的那个天下、所慈悲的那些众生,今日哪怕再次身堕邪道心染天魔,我也必要出手与诸位一争!”

说话间,了悟双目猛睁,左臂发力,将那根锡杖生生向地下顿入数寸,随后双手合十,面向东南方向,行了他此生最后一个佛礼,转回身来摆好架势,缓声说道:

“我很愚钝,这些年只知修行内力,也只在此上敢说有些许成就,因而刚刚以金钟笼罩的方式困住二位施主,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不伤人的法子。只是未曾料到二位的援手来得这么快,也未料到如此轻易便破了金钟……现在我已坠天魔道,无法再运转金钟罩的功夫,而接下来的出手,我不会再留有顾忌,哪怕是犯下杀孽,只要我未身死,诸位便休想再向前一步!”

话音未落,了悟便忽然发难,右掌回扣,呼吸澎湃间内息于体内恣意横流,迅速汇聚凝于掌心,随即只见他横掌平直推出,霎时间宏然真气涌动吐出,骤然引得风云变化,一道强横劲力遥遥拍向前方三人!

杨暾见状立刻出掌轻拍在王凡胸腹处,将他轻轻推出数丈距离,同时挥剑长斩,凌空劈出一道寒利剑气以应。品尝过了悟内息冲击滋味的杨暾心里清楚,若真要正面与之相抗衡,便不能琢磨那些取巧的法子,非得是堂堂正正,硬碰硬实打实地胜过哪怕一丝方可。

因而此时他所爆发的剑气,也非是平常用来阻敌示威的点缀,而是以自家杨氏剑法平正中和的剑意为基,于其上融会贯通了十数种高妙剑谱凝练的剑气,既有迅猛雷霆声势如虹,又有锦丝缠须绕指绵柔,行将起来有如百鸟投林变化万千,却又似江川共涌终成一流,归纳阴阳又化分虚实,此道横斩剑气,便这般一往无前而去!

“这是……‘鹊影林喧飞怒泷’!啧,虽说我也知道你一向喜欢附庸风雅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字,但这次能逼得你一上手就是杀招……得,看来是真麻烦了。”

王质夫嘟囔着,从袖口中又摸出两张符箓,顺手连挥数下,只见符纸立刻泛起金光,涌动出两道淡青色光芒,似两支被数石弓弦崩出的羽箭一般齐齐暴射而出!

只一瞬,便见剑气与符力同时与了悟推出的那掌浑厚内息相互冲击,一时间此三股力量碰撞所激发的风压瞬间汇聚成团又即刻爆裂四散,在刚刚恢复平静的土地上再度刮卷起一阵飓风,扬尘四溅气息横流,遮挡住双方视线。

杨暾与王质夫决意不会放过此等近身搏击的好机会,就在尘土飞溢到足够的高度时,只听得“铮”的一声剑鸣,一道灰影有如贴地飞行一般自烟尘底处迅速滑出,杨暾整个人伏地疾行,迅捷无影的崆峒七星步伐带着他鬼魅般的身形凸现在了悟身前!而在遁出烟雾的刹那,他又立刻变化身法,足底运起“灰残叶拂”的法门,而手执鹿钟剑亦是剑锋猛然转折,锐意大增,流光若霆,化作奔雷一剑直刺和尚面门,正是又用上了先前的“落木听雨晔无声”的杀招!

虽说此前用此招突袭了悟被对方用金钟罩牢牢挡了下来,但而今他已是走火入魔,真气于体内运行的方式与先前全然不同,绝无再施展这门佛家护体功夫的可能。当然,即使之前未曾听说过什么天魔经的说法,杨暾也不会如此轻视此时堕入魔道的僧人,恰恰相反,此次出手更多是为了确定僧人刚刚用的那另一种护体法门的真正运转形式,于是他握剑的手暗中向上多递了几寸,方便若是势头不妙可以及时抽剑回防。

然而了悟到底是内功深厚的佛门大德,不待剑尖递至鼻前三寸时,右掌已然如风雷乍动忽的抬起,只比那寒光逼人的剑芒稍迟一瞬行至面门,而随着一道滞涩暗哑的摩擦声响起,惊意却是率先出现在杨暾的脸上:僧人的手部通体乌黑透亮,其上泛显墨光,甚至要比此时顿挫在其手背纹路上的鹿钟剑透寒的剑光还要更阴冷瘆人一些!熟悉的感触再度涌上杨暾心头,跟之前斩在了悟脖颈处那一剑一样,只是稍加接触,剑身上的力道与剑意便尽皆被吞噬一空,因此明明只是那么轻描淡写地划过肌肤,明明锋芒仍是那么剑出无贰锐利难当,此时却就这般被强行制在此间,仿若一直希冀腾飞却不知何处借力的可怜鸟雀,正是呦呦青鹿无畔可依、沉沉金钟无声可鸣的惨态!

“嚯,奶奶的,这天魔的功夫还真是棘手!”

杨暾心中一惊,冷汗自额顶淌流数滴,正要抽剑回防作格挡之时,却猛觉手上力道一窒,了悟那只黑亮左臂上传来一道滞顿摩意,一时间竟逼得他难以回手!此时只听得僧人长长一叹,哀一声低沉痛惜道:

“魔经所载,魔王波旬乱佛之时,曾身化墨黑琉璃,企以此先佛一步成就玉净上体而迷乱佛心,而这便是我现在的护体之法——黑琉璃玉净体。杨施主,抱歉了!”

言罢,了悟左掌向前拍出,其上顿然凝会无边内力,只待与杨暾身躯稍有接触便可将掌力尽数吐出,只消一瞬便能将他全身经脉骨骼、四肢百骸统统震得碎若粉尘!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忽见又一道人影掠出,正是王质夫手捻一道银色符箓闪冲而来,只见他掐诀念咒,飞身上前,一掌击在了悟刚刚伸出的左臂上,与先前二人夹击之态何其相似。

然而此番进攻却不似先前那般无功而返,只见那张符箓甫一贴上僧人左臂,了悟便猛觉一阵刺痛麻痹感自臂弯处传来,仿佛是被一柄无形的锋锐刀刃平整斩切而下,瞬间失却前肢所有触感!

趁此机会,杨暾猛然向剑锋中注入内息,锐意再起,这才将将破开了悟那黑琉璃玉净体的粘稠滞涩意,他抽剑回身正欲撤退,但僧人又怎会再留出喘息时间?只见了悟再伸右臂拍出一掌,庞然气息再度汹涌澎湃直卷前方,逼得杨暾不得不再度运起内力挥动剑气以应,好在了悟此掌也多为佯攻,见一时间能使对方掣肘,便瞬然转向,对左侧的王质夫又是一掌遥遥拍去,随即顿足后撤,一指点在臂上,本想渡去几分真气缓解那道符力,却发觉气息尽皆石沉大海,暗觉不妙,只得运气于右掌掌心,随即连连拍出数掌,借此排山倒海之势封锁压制了二人!

见此危状,杨暾只得狂催体内经脉气息涌动,剑锋之上锐意浩然,先前那作为压箱底杀招之一的“雀影林喧飞怒泷”的浑然剑气,此时被逼的已然接连挥动生发出数道,丹田内汇聚的气力耗损极为迅速,不消片刻便要油尽灯枯。杨暾额上冷汗涔涔,急切道:

“吃蛤蟆的,还不赶紧想个办法!你刚才用的那符咒不挺管用吗,多甩几个到那和尚脸上去啊!”

王质夫此时也正忙着挥动符箓抵消迎面的浑厚内息,听到此话他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你当我那符纸是白捡的!知不知道一张银符有多珍贵多难用?!就算是我把这一身的气力耗光,也最多再能驭使两张而已!真是见了鬼了,这断脉符可是直接切断人体肌理脉络的上品符箓,打到他身上怎么就光对胳膊产生了点影响……”王质夫双眼微微眯起,沉吟片刻后,咬牙道,“老杨,靠你了!现在变数太多,你得给我争取点时间,我要起一局测算一下!”

言罢,王质夫飞身撤出战圈,同时左臂一抬,在杨暾背上留下一道归元符,随即从腰间取出一只铜制罗盘,参照四方,口念文诀,便这般迅速起局测算起来。归元符贴上身的一刹,杨暾猛觉背后隐隐发烫,旋即发觉全身经脉内的气息涌动似乎被一股难以明喻的力量引燃推动一般,仿若有长风自不可知处起而席卷江河山川,顿时引得他气血旺盛,运转之效骤然提升数倍,甚至一时间激荡得他各处关窍脉枢隐隐发麻作痛。

心中清楚已然到了生死一线的地步,杨暾反而浅浅自嘲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废话,暗运心经守开灵台清明,双腿微曲成钳形,后踵抵地,稳固身形后,他长长吐纳了一口清气,随即便双眸一凝,气力大放!

只见那杀招中蕴藏的千变万化而又雄浑守一的锋锐剑意瞬间盛极,其势有如灼灼耀阳欺风压雪光复万物,只一刹那,十数道运转到极致的剑气尽数倾泻而出,威势之厚重远胜了悟遥相拍来的掌力,一时间激得尘石四溅飞沙走雾,惊得僧人赶忙提掌以应,掌心尽吐庞然内息,仿若一卷激山荡石的湍流一般势大力沉!

于是这便成了二人之间剑气与内力的纯粹较量,一道道真气与剑意在此地毫无保留地碰撞交错,引得四面气流涌动反复,凝如磐石而散起烈风,无数个气团在此地爆裂,击起的扬尘升而复散,单单是波及于战圈边缘的气流涌动抽打在王凡身上都让他隐觉刺痛,而看不清内圈形势的他只能不自觉地揪紧衣袖,却仍不甘心地踮足向前眺去。

然而纵然是有归元符辅助,但耗损的终究是他杨暾自身的气力,而作为对手的了悟虽说堕入魔道是真的,不能运转金钟罩是真的,可他数十年的沉淀积累也不是戏言,而此种比法,无疑是最为直接地比拼二人的底蕴深浅,不过半刻时间,杨暾便已感觉喉头隐有窒感,体内三元渐枯,经脉流转渐缓,连他挥剑的动作都逐渐吃力,心里明白自己终究与对方差着几十年的炼养,不能再做长久支撑,杨暾急道:

“老王!好了没有!”

“……阳水为壬,而庚金入——正是如此!算出来了,老杨你撑住!”

喃喃自语的王质夫忽的双眼发亮,面上涌出抑制不住的喜色,赶忙收起罗盘点足飞掠至杨暾身后,附耳沉声几句后,却见得后者眉头一蹙,一脸迷茫,随即转过头去不可置信道:

“啥?池塘?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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