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道破天机,雒原差点失声大叫——连他自己都没想起,当初玉玦中凭空多出来的那一片金色玉箔,同样像是由大大小小一块块金片拼接而成,与青玉箔十分相似,分明就是另一片钥枢!
“哈哈哈哈哈——”万归墟见了雒原的表情,忽然开怀大笑起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万归墟大笑不已,索性在雒原身前坐了下来,拍了拍赤腿,好似一个歇脚的农夫打开了话匣子。 “不瞒小友,我此来中土神州,乃是受高人指点,寻一丝点化丹意的机缘。我在神州上云游数年,终于在落云城心生一丝感应,落在天机阁的那只百宝匣上。而大妖出世那一夜过后,我又心生感应,机缘当在长阳山之下。直到今日见了你,我方才确认,我结成金丹的机缘,就在你这玉玦之中。”
“三条线索连在一起,再加上百宝匣中有宇门真传的传闻,天机所指,果然没错。”
“得失关乎大道,对我有多重要无需多言。但你也不必担心,强抢豪夺有违我的道心,自不会用那等手段强取机缘之物,落下心魔之患。”
“故而,我不是胁迫,而是真心恳请小友帮我这个忙,将那宇门钥枢借予我同参问道,来日金丹有成,必不忘小友今日之恩。”
一个金丹修士的恩情,雒原无福消受。但一个元丹修士的怒火,同样也承受不起。 宇门真传,仿佛另一片广阔的天空,但此时此刻,似乎也只能有所取舍了…… 雒原轻轻举起安魂灯,一点幽光在夜空中飘忽如萤火,“你以遂望之名,在魂灯之前立誓,我才信你。”
这“魂契”近乎儿戏,但以雒原的修为见识,实在装不出更像样的仪式了。 万归墟也不以为意,肃然站到魂灯之前,回望了雒原一眼,一笑道:“敢问小友真名?”
雒原顿了一下,道:“雒原,雒国之雒,原本之原。”
万归墟朗声道:“以遂望之名,我万归墟在此立誓,向雒原借宇门钥枢参悟十年,十年期满或是金丹有成之日,必原样奉还。此誓既成,吾一生当以雒原为友,绝不加一指之害于其身。若违此誓,立时魂侵身陨,永世不得转生为人。”
夜风一袭,幽幽灯火摇曳,也不知魂魔遂望是否真能见证这誓言。 万归墟立誓真诚坦然,毫不含糊。可雒原心里反倒更加没底,咬牙又道:“还有,既然是借,需有抵押。”
“哦?你要什么抵押?在下不过一散修,除了些许灵石杂物,倒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抵押。”
雒原目光一转,道:“就用你怀中那红光暗藏之物做抵押吧。”
闻听此言,万归墟身子一晃,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一声长叹,万归墟摇了摇头,神情百般落寞。 “原来如此,老友啊,这也是你的机缘么……” “相逢相伴二十余载,终究还是有分别之日……” 万归墟从怀中取出一物,轻轻递到雒原身前,无声间,竟有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 “这、这是什么?”
雒原愣愣地接过那方不方、圆不圆的古怪东西,形似一块黝黑的岩石。入手滚烫,道道龟裂的细纹中隐隐透出红光,更像是一块火气未完全散尽的熔岩。
万归墟欲言又止,半晌,只是沉声道:“你就当它是一块石头吧,把它放到一处隐秘的灵地之中,让它吸收天地日月精华,日后定会对你大有助力。切记!切莫让他人触碰,最好只有你一人知晓。”“嗯,这可是‘抵押之物’,你定要好好保管,若是丢了破了……我定不饶你!”
这一刻,万归墟声色俱厉,脸上再无笑容。 雒原接下这烫手的山芋,也是暗叫倒霉。这万归墟能管一块石头叫“老友”,甚至不舍到流泪,也不知是当真有何玄机,还是演技太过出众…… 左右没了退路,雒原慢吞吞地把那“石头”包好收起,拾起古剑等一应物什,偷偷吞下几粒原始凝气丸,又把一颗鬼天丹暗藏在手心…… 磨蹭了许久,袖中的心翎簪始终没有半点动静。雒原只能绷紧身子,默运真气,从玉玦中缓缓取出了那片金黄色泽的玉箔。 宇门真传,白白在玉玦里沉眠数月,就这样失之交臂…… 而万归墟接过玉箔,顿时浑身一震,再无半点声息,仿佛神游天外,而身子则化作了一尊雕像。 开启天眼、全神贯注的雒原没有等来绝境反杀的一刻。数息之后,回神转醒的万归墟周身灵光黯灭,淡淡的上位者威仪亦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一个乡野之人,望着天地感怀。 “因果不二,本原从一。因缘而生,万法随缘……” 万归墟轻念道偈,向雒原展颜一笑,仿佛多年未见的亲友一般。 “阿原,大劫将至,神州亦非乐土,唯有勤于修行,多加磨炼,方能有自保之力。”
“吾丹意已现,无需再回东海,这长阳山之底,就是我参悟玄机的福地。来日你若有难消之灾,难渡之劫,尽可来此处寻我。只要不是在生死玄关之中,我必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万归墟解开衣襟,将一个袋子丢给雒原,就此赤膊袒胸,披发跣足,浑如一个山间野人,大步流星地向着群山而去。 夜空之下,郎朗有歌声传来。 我本山中客,未敢问青云。 倏来如一梦,醉卧扶桑前。 餐霞本无味,缘何愿为仙。 回首笑望处,故人一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