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重回大地,拉出人们清晰的、长长的影子,地球来的人惊异地发现,他们的影子,比日食之前更黑了,仿佛在宇宙的至黑暗处浸泡过。他们无心再呆在这里,一切的奇观都看过了,奇观的本质,其实是无尽的黑暗。
游客们只想回家。 地球来的人对地球的情感消失了,他们望着天上的蓝月亮,不愿去想、甚至一时难以接受他们的家就在那上面的某个地方…… 日光洗去月亮脸上的血,又恢复它本来的面目。 如因在血月结束之前许完她所有的愿望,心满意足。她的最后一个愿望,是希望爸爸好起来。这个愿望她临时修改,一连许了三次。 第一次她希望许愿完回到家,就看到他站在大门口,欢天喜地地张开双臂迎接为他祈愿、凯旋归来的女儿。 她又想:这愿望太过于神迹,恐怕那位应愿者能力不太够,又重新闭眼对着血月说:“不然过几天再好也行,一天天好起来,这样看起来就不太像神迹了,应该可以的吧……” 完了又想:几天时间好像也催得紧了点儿,大概还是有些吃力。于是又对着血月重新念咕说:“不行只让他好起来也成,至少要让他恢复自理能力……”。她看过安聆给他换尿裤,真的,太脏了!屎尿涂了他一屁股,连腰上都是,奇臭! 每每脑子里浮现出安聆抓满了屎的双手那一幅画面,如因一阵阵直反胃,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 本来就少言寡语的闵正尧自知道将躺着度过余生,就极少与人说话,常是安聆坐在床边说,他面色晦暗,睁着两眼看着上方的房顶,眼皮不时眨动,像在听,又好像什么也没听。 一段时间以来,如因好像只听到过一次他与安聆的对话,他问安聆公司赔钱的事,安聆不敢照实说,怕他受刺激。一家人只能把他蒙在鼓里,安聆特别嘱咐如义和如因千万不要在爸爸面前说漏嘴。如因头点得像鸡啄米,如义嘴角露出不屑的似笑非笑,他根本不打算进那个房间。 每次进那房间,都是因着安聆在他耳边聒噪得他不耐烦。至于服侍,他没那心情,也不愿把时间浪费在那废人身上。 过去的大部分时光,如义一直淹没在知识的海洋里,就在他房间里那一方小天地。他强烈而执着地信奉着一条真理:若要凌驾于众人之上,必需使自己具备那高于众人的能力!废物,永远只能活在废物那套逻辑里! 闵正尧不但是个废物,而且还是个废人!如义不止一次想,倘若是在一个没有法律的世界,如果那废物只能靠我养活——他勾了勾嘴角——想都不要想!……! 闵正尧极少与人说话,并不代表他会一直安声。自从他躺回到他的床上,这个家里常常日夜不得安宁。只要他一个人独处,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睁开眼睛,而是张开嘴,就从里面发出带有浓烈口臭的恶骂和怨毒的咒诅。 他咒诅尖凌公司和它的一切,他咒骂一切他认为与他的不幸脱不了干系或者能牵扯上关系的人。安聆常在他极不堪的辱骂中掉泪,但她从来不会哭出声音,也从来不让他看到她的眼泪。他有时还会无缘无故骂晓峰,却从来不曾骂过如义和如因。 他随时想吃一切他从前想吃却从来不舍得买来吃的东西,安聆就以那些东西医生不让吃为由拒绝,但还是在还能够承受的情况下尽量满足他。他以为,公司赔了那么多钱,我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岂可让你们白白享受! 晓峰交给安聆的钱,很大一部分都让闵正尧吃掉了,安聆双手抠出来的,则是更多的秘便,和大泡的尿。安聆苦不堪言,因为他,更因为晓峰。 好多次安聆在他不满的恶毒咒骂之下几乎脱口告诉他实情,忽然又不忍心。 他为这个家,并非没有尽心尽力,安聆又如何狠得下心再让他受刺激。 安聆的手臂常有抓伤。有一回洗澡时被如因看到,问她究竟,她也不说,无论女儿如何逼问,她只说是不小心弄伤了,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有一次,安聆上早摊,由如因服侍爸爸。 如因给他喂完了饭,又给他抹脸。如因想起晓峰哥给她讲过的一个笑话,就讲给他听。女儿被自己讲的笑话逗得笑出了眼泪,他难得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如因看得出,女儿在他身边,还是让他安心不少。 如因心里说不出来的一阵感动,她握了一下他的手,安慰说:“爸,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闵正尧从她的眼中看到这话的空洞,脸上刚泛上的一点儿活气陡而又消失不见。
“爸,我出去一下”如因说这话时已经转头看向房门并放开他的手起身。 “别走!”手腕清脆地被他的大手扣住,就在手被扣住的那一瞬间,如因脑子里忽然生成一个画面:黑暗中一只黑狗,突然血口白牙咬住她的手腕!她下意识的缩手动作把闵正尧的整条右臂都带了起来。 闵正尧感受到她挣脱的力量,眼中露出被离弃的不安。如因的手腕生疼,他新生的指甲盖生硬地扣进她的皮肉。 “爸!你放手!”
如因一时惊慌去掰闵正尧的手指。 闵正尧的手劲很大,但已大不如前,动作僵硬,眼中的恐惧从不安中透出来。如因从来没有如此惊慌害怕过,她什么也顾不得,胡乱挣开闵正尧的手,赶紧逃出门去。 如因吓到忘了哭,听到背后嘶哑的叫喊,仿佛便是野兽的追赶!她逃出门去,逃进自己的卧室,背抵住房门就哭起来,她滑坐在地,浑身颤抖。 雪白的手腕清晰几道血红的抓痕,如因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想不通,他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直到安聆早摊回来,如因再没敢进那个房间。 恶毒的咒骂填满除如义兄妹的卧室之外整座房子的空间,如义对那个房间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也没兴趣知道。 安聆敲如因的门,把她吓出一声尖叫。 自那以后,如因再伺候他,就只敢在床的左边。 侯晓峰五点钟下班,除了上班过程中的各种抗击打训练,他每天还要留下来自练一小时(因为是陪练,拳馆并不对他收费),每天坚持。所有陪练当中,晓峰的训练之刻苦近乎变态。 晓峰从卫生间出来,抬头看一眼拳台上方吊牌上的时间:五点十分。 小便又带了血,他决定提前回家,今天就算了,是该要休息休息了。他想:正好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也不算浪费,安聆一个人给他翻身抹背也费劲,可以早点回去帮帮她。 家里的安静让晓峰略感意外,他不禁看向右侧主卧的房门,门虚掩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晓峰知道,安聆在里面,不然闵正尧就是睡着了,否则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安声的。 不知道为什么,晓峰对那个房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排斥心理。每次一进入那个房间,他整个人都不对劲,就觉着不舒服,特别当他看到躺在床上的闵正尧,无论来前什么心情,总会莫名就变得沉重。 无论那间房间的灯光如何明亮,晓峰总还是感到里面的空间是暗的,就如一个永远也不能被照亮的地方。 每次从那个房间出来,晓峰总会生出一股重见天日的轻松和释放。而每次进入那个房间,晓峰必要调整呼吸,预备心理。 他的手轻轻搭在门把上,慢慢推开。 第一眼看到的,是安聆…… (本段内容已删除) 安聆的发转被闵正尧抓散,披散着遮住她的脸,几乎垂到地上。她无声苦忍,看起来就像一个安静的精神失常的女人。 她的右臂架起那一头黑而浓密的长发,软弱无力地推晓峰,手上全是血。她的头顶沾满了闵正尧手上的东西,疼痛使她的身子几近痉挛,几乎昏厥。晓峰什么也顾不得,抄手在她的膝弯抱起来就往外走。 闵正尧在身后破口大骂:“肖安聆!你这贱货!……你们这对狗男女!……早就眉来眼去以为我瞎呀!#¥%¥¥#@……你他妈生下来就是个色胚!……@#¥%……” 尖锐毒烈的揭骂仿佛止痛的良药,安聆因痛而生的恨意全被骂声驱散,她忽然感受不到下体抓伤的疼痛,只感到一阵阵心虚。 安聆从她里面跳出来对着闵正尧喊叫:“我没有!我没有对不起你!没有……!”
‘你他妈生下来就是个色胚’这句像一道光射进侯晓峰心深至暗的隐密处,……那里太多太多从未见过光的东西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全被显明出来。 第一次,安聆被晓峰放到他的床上,竟是如此这番情状。她屁股上的血洇透了裤子,染红了晓峰的床单。 安聆伤得不轻,闵正尧是下了毒手,丝毫没留余地。若非他的手劲大不如前,后果可能要糟糕得多。 疼痛使安聆蜷缩在床上,晓峰把如因从她的房间弄出来,如因被安聆的情形吓傻了。 晓峰把药水塞到如因手里,告诉她,安聆阿姨下面受了点伤,需要你帮她擦药。如因待要追问,晓峰心里忧急,语气不由就重了:“别问了!”
所有的疑问都被晓峰哥给噎了回去,如因憋了憋嘴,从来也不曾受过晓峰哥如此的委屈,那委屈在眼眶里明光闪闪地打转转,还来不及流出来就被晓峰一把推到床边。 这种情况下,她居然不知轻重缓急地问来问去!晓峰一怒之下从晓峰里面冲出来,连抽这死妮子好几个大耳光子! 如因从来没干过体力活,手上没劲,又看到安聆流血,心里害怕,加之安聆腰细臀宽,她吃力不小,总也扒不下来她的裤子。 安聆的脸被乱发包住,看不清她的脸,是尴尬,是无地自容,还是如何?晓峰什么也再不愿去想,一手扣住她两只软弱无力的手腕,肩顶她的膝弯戗起她的下半身,一手探到她身下。闵正尧扒下安聆裤子的一幕突然不请自来,忽就与他的手重叠在一起! 晓峰一鼓气扯掉安聆的裤子和内裤,抱着衣团就跑到门外去了。 “蠢货!”
晓峰指着晓峰的鼻子骂,“你长着两只狗眼管拉屎的吗!”
晓峰此回没再骂晓峰的娘,也没骂他妈,他也在骂侯晓峰蠢货。他后悔,为什么要把如因叫过来,你长两只手管拉屎的吗! “看了,结果什么也没看到,摸了,结果什么也没摸着!”
晓峰极尽讥讽之语调在他耳边阴阳怪气地嘲笑。
“求求你!别来烦我——!”晓峰懊恼,全然后悔; 心,被安聆的伤口刺痛……止不住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