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西码头比以前更繁华,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来往的人中增加了许多异发异肤的外国人。
游松送一个南方巨贾离开,那是来玻璃厂坊买技术的,现在玻璃厂坊完全是他的产业,那个妹子说都给他了,游松还没来得及跟她细说这个事儿,只是处理起各种技术方面的东西都大方了很多。 一则给那些工人都大幅度涨了涨工资,二则就是做主把一些他们已经不要的技术往外卖,先前妹子让卖过一些,游松便看出来,他们王府不想独揽这门生意。 他们要的是,天底下人都用得上这样又好又便宜的东西。 毕竟身处在摄政王那个位置上,他们夫妻两个要考虑的肯定和一般百姓的不同。 游松现在就想,多倒腾点钱,看能不能在郊外卖个庄子给那个妹子送去一些。 这位南方巨贾很大方,直接出了十万两买厚玻璃的技术,厂子里的一些老师傅都不太舍得,但到底也没有反对。 游松送着对方上了船,看那些船跟一片片紧密挨着的叶子似的,有序从码头离开,他就想自己得把玻璃厂做得更大更好。 现在的厚玻璃技术算什么,他要做出一种跟墙一样结实的玻璃。 又一批船进了码头,其中有几艘客船,游松看了几眼,正要走,一个船篷下走出个人来,向他挥着手喊道:“二松。”看见那人,游松心里就暗暗叫了声老天爷,也不能走了,只好在原地等着。 一刻钟之后,马车上,游松听着对面母亲的唠叨进了城。 “这是一篮子鸡蛋,家里的母鸡新下的,你不在家吃不着,我都给你放着呢。你不知道你大嫂,现在可硬气了,我说她都敢跟我顶嘴,我就拿几个鸡蛋她都说小二还得吃。”
“哎,也怪我当初不敢多想,早就该猜到,你妹妹再怎么变好,也不能脱胎换骨。让她给你大嫂撑了腰。”
游母说着叹了口气,“你说人家的孩子都是怎么养得,那么好呢。”
“对了,当初我想给你说那个地主家的庶出小姐,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呢,你要不要见见去?”
游松看他娘一眼,“当初你不是看不上那家了吗?怎么又觉得可以了?”
游母被问得没脸,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说道:“这人啊,端什么碗吃什么饭。以前摄政王是你亲妹夫,你能娶个小地主家的女儿吗?”
“现在不是了,您这倒是转变得快,”游松抱着手臂看向窗外,“不见,我自己的婚事有主意了,您别管。”
“我不管谁管?”
游母一巴掌拍在二儿子头上去,“但凡多生几个,你们想我管我还管不及呢。”
游松却忍不住笑了笑,他觉得母亲还是这样好啊,刚开始知道妹子是王妃那会儿,敢想的架势把他都吓住了。 现在就挺好,这日子过得平平稳稳的,那些有的没的也别想。 “对了,你妹妹下个月要成亲,到时候你得去。”
游母又说道。
游松闻言惊讶不已,问道:“怎么突然就成亲了?”她之前不是一直做梦怀孕,再回王府去过好日子吗?
“那什么,”游母咳了咳,“前些日子,隔壁那家,游风回来了,他不是出去找刘氏吗?人也没找到,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回家后跟咱家也不记仇,偶尔还借个东西,你妹妹不知道怎么就跟他看对眼了。”“他们是单纯的看对眼,还是想谋算什么呢?”
游松脑子转的很快,“娘,有的事它就是个南墙,你别让你闺女非撞上去试试。”
“他们两个能谋算什么?”
游母不以为然。
“你忘了,游风他妹妹,是被摄政王下令处斩的,虽然她谋害亲夫死有余辜,但架不住游风从小就疼他那个妹妹。”游母笑道:“你那是没看见游风都落魄成什么样子了,再说他有那个胆也没那个能为。”
过了会儿又说:“我倒是让人介绍了好几个,但也不知道你妹妹都学了些什么,有一个我都直接让人家来下定了,她竟然掂刀把人吓走了。现在都没人敢给她说婆家,好的她抓不着,也不能就这么一个人孤独终老吧,游风好歹是个知根知底的人。”
游松想了想,点头道:“那你看着些,咱们家现在可是没底气去惹摄政王的。”
“知道知道。”
游母点头,说完这些,问起小黑蛋来,然后又忍不住感慨,“当初怎么就没想着让她给小黑蛋找个大官先生呢。”
游松装作没听见,车在来往的车流中行着,很快到了位于北城的玻璃厂,此时正好是学校放学的时间,他们从车上下来,正要往里面走的时候,小黑蛋和卫不恕从街那边跑来了。 “二叔,我们明天要考试,”还没走到跟前,小黑蛋就喊道:“今晚上我要吃一根油条加两个鸡蛋。”
自从学校开始设立,分数制也就被引入进来,打从入学,已经考了两次,小黑蛋次次都没有满分。 而他的两个朋友,却次次都是满分,这怎叫人不生气。 “黑蛋,”游母伸出双手上前去抱孙子,“可想死奶奶了,你想奶奶没有?”
“想了,”小黑蛋说道,“我们明天考完就旬休,我还说回家呢。”
祖孙俩说笑着进了厂坊,向后面的宿舍区走去。 卫不恕在后面,说道:“二叔,我先去灯泡车间。”
本来灯泡是只有工部那边做的,半个月前的时候,工部包给了他们一批。 而卫不恕自从游蕊回去后,就一直在玻璃厂做工,小黑但时常跟他一起的,不过今天游母来了,他肯定不来,免得老太太一直唠叨他。 “去吧,”游松拍了拍卫不恕的肩膀,交代道:“不过不要太累,王妃一直有让人给你送生活费。”
卫不恕点头,“姨姨快回来了吧?”
游松算了算时间,道:“他们都走小半年了,应该是快回来了。”
卫不恕想着,等姨姨回来了,要再去妇幼院看看她,转身往里面走的时候,和一个快步走来的工人迎面撞上。 “什么事这么着急?”
游松上前扶住自家孩子,严厉地看向来人。
这人叫高老三,一个光棍汉带着个孩子,来京城谋生,游松之前招了一批工,见他力大手稳,便招了进来。 不过因为是新进来的,现在还在烧煤组,鉴于他带着个孩子,游松还让管事的特地给他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宿舍。 这人也知道感恩,每天晚上游松视察玻璃厂,他都是忙到最后的那一批。 高老三着急地四下看看,低声道:“东家,咱们厂里,怕是出现瘟疫了。”游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确定道:“你说什么?”
“瘟疫,”高老三几乎面无人色,“我见过的,前两年,在岭南,那相互挨着的,十几个村子都没有活人。就是这样的,先是发烧,然后起水泡,然后就死了。”
游松听完,一把揪住老三的衣领,“你见到谁是这样了?说清楚。”
这是天花啊。 游松还记得他小时候,京城还有这附近的方圆几百里出现过一次很大的瘟疫,就是这种的。 当时,很多人都说天花天花如何。 京城的人口直接死了一半。 想到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游松整个人都是一抖。 高老三忙把他无意中发现的,出现过这种情况的人一一跟游松报了名字。 “小恕,给我张纸,”游松说道。 卫不恕哦了声,赶紧从书包里拿笔拿纸,却是满腹的疑惑,上一世的时候,根本没有过天花,那么这一世的天花,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游松连回去办公室都顾不上,直接一手拿笔一手记名字,然后跟卫不恕说道:“小恕,你不要去工房了,找几个打手,和高老三一起,去,去把这些人都关到刚腾空的那个库房里。好好跟他们说,如果谁不听,直接打晕捆起来。”
“还有,找个人去传话,别让我娘带着小黑蛋在厂子里瞎转。”
说着,游松已经拿着纸跑远了。
“东家,您放心,这里我一定帮小少爷管好。”高老三喊道。
日暮西垂,秋风中已经带了些凉意,但游松跑到摄政王府,却是一额头的汗珠子。 “闲人止步。”刚靠近王府范围,就有一队侍卫走过来向游松发出了严肃的警告。 游松想了一圈,想出个名字来,“去告诉三理道长,就说游松有事儿找他。”
游松? 侍卫们心里嘀咕,王妃娘娘的娘家,是不是就姓游来着? “二爷?”
又一对侍卫走来,里面有两个之前见过游松的人,赶紧向游松见礼。
虽然之前闹出一出王爷休了王妃娘娘的事,可这后来不是又娶回来了吗? 当时不见王妃娘娘的家人,可能就是考虑到出身不太匹配,也可能是王妃不想让娘家的人显露人前。 就算很是糊涂,侍卫们也不能小看这王妃娘家的兄弟。 “他们都是新从军营调来的,没有见过二爷,还请二爷勿怪。”一个侍卫解释道。
遇到见过自己的就好办事,游松赶紧摆手道:“不怪不怪,快带我去见个能主事儿的人。”侍卫就带游松去了赤阳司,现在的赤阳司俨然已经是王府护卫处,现在的王府侍卫统领也在这里办公,能管着赤阳司这边副统领以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