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走路略微有些怪异,就好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极不自然。
他不言不语,默然而行,最后走进了一家客栈之内。 十二正和掌柜说话,见有客进门,赶紧上前招呼。 男子不理不睬,径向二楼而去。 十二无法,遂看向了掌柜。 此时,掌柜也注意到了来人,他点点头,冲十二使了个眼色。 十二心领神会,继而跟在黑袍男子身后,看看他意欲何为。 黑袍男来到二楼,他刚准备敲门,门已是打开了。黑袍男也不犹豫,径直走进了屋中,人刚进屋,房门即刻就被关上了。 左水东身在客栈,虽然在专心炼化灵石,但神识早已散开,楼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掌柜与小二说的每一句话,左水东都是清晰可见,了然于胸。 男子上楼之时,左水东既已查觉到了。他看见此人,稍稍有些意外,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纸人甲。 此时此刻,纸人立在屋中,呆呆无言。左水东前前后后,转着圈打量着“甲”…… 让左水东没有想到是,放出四个纸人,扰乱他人视线,为自己成功逃离争取时间,这到最后还能回来一个,真是神奇。 左水东心中有很多疑惑想问问“甲”,可是纸人又不会说话,是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一番打量,左水东收“甲”入怀,再次盘腿而坐,专心炼灵。 十二看得真切,一路小跑着回到柜台,“掌柜,那人进了天字二号房。”掌柜点点头道:“许是那人的朋友,江湖中事,咱们啊,无需理会。”
十二应道:“晓得,晓得。”
掌柜看着这个机灵的伙计,他笑言道:“你看,你的担心是不是多余,人家两天不吃不喝,还不是好好的呢。 我跟你说,这些武人一旦运动调息,两三天都可以做到不吃不喝。”
听了掌柜的一番话,十二不住地点头道:“是的,是的,掌柜说得是。”
两人正说着话,店中又走进来一个青年男子。 只见此人,年龄约摸二十四、五岁,身高七尺,体型匀称。两眼秀长至鬓发,目光锐利且威严。 他头戴缠棕大帽,身穿一件黑色飞肩袍服,腰间横挂长刀,脚踏一双黑色快靴,身后背着一个兽皮缝制的囊袋,囊袋束口处有红黑黄三色轴头露出。 此人名叫钟阜,是南捕厅的一名掌卫。 南捕厅隶属于太乙真宗,是太乙真宗管理世俗的一个凡人机构。 因为地域较大,南捕厅分为二十八个分部,主要负责在南域境内追凶缉盗,维护世俗的安宁。 在南域乃至整个惟宁大陆之上,是没有世俗王朝的,对于南域的凡人来说,南捕厅就是他们的天。 十二一见来人,赶忙笑脸相迎,“钟爷,您回来啦!”
钟阜嗯了一声,道:“快将我的马牵进后院,好生照料。”
“是……”十二应了一声,随即一溜烟地跑出屋外,牵马去了。 这时,掌柜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他笑眯眯地作礼道:“钟爷,办案辛苦了。”
解下大帽,钟阜笑道:“这里事毕,我明早就要动身离开,我先回屋休息了。”
掌柜问道:“钟爷,晚饭是下来吃,还是给您送到屋里?”
想了想,钟阜回道:“我就不下来了,晚饭就送到我屋里吧。”
掌柜躬身道:“好的,好的。”
………… 夜幕降临,豆雨声来,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小镇之中: 有人挑灯夜读,有人醉酒乱舞; 有人孤枕独哭,有人抱美呼呼; 有人一夜烂赌,有人制饼作酥; 有人调息吐雾,有人周天灵复; 已闻鸡鸣五鼓,远眺东方日出。 一夜雨后,天空放晴,小镇气象顿时焕然一新。 钟阜并没有选择一大早就出镇,而是在日上三竿之时,消消停停用了饭食之后,牵着马,离开了客栈。 钟阜走在大街之上,锐利的目光时不时地打量着过路行人。 路旁有一个挂幡卜卦的摊子。 布幡上直白地写着“神算”两个大字。 方型小桌上铺着黄色粗布,桌上放有一个木制签筒,一个摇铃,一个龟甲,还有铜钱若干。 桌边两角还挂着一个布袋,另一旁放着一把长凳。 桌后端坐着一个身穿靛蓝色道袍,白发苍髯的老道士,老道士脸型方正,精神矍铄,长须及胸。 此刻,老道士双手笼袖,靠在胸前,状似行礼,两只眼睛泛着精光正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 此时,钟阜已接近卦摊,老者怀中一物突然震荡不已,好像要跳出来一般。 老道士轻拍两下,以示安慰。 “少侠,请留步。”
老道士开口道。
钟阜一愣,随即朝卦摊望去…… 他先是打量了一番老人的容貌,接着,他问道:“老道长是在叫我吗?”老道士回道:“正是。”
钟阜又问:“何事?”
老道士眯着眼道:“老道观你面相,五行逆合,火形带金,寿不过三十,大凶矣。”
闻听此言,钟阜并没有产生丝毫负面情绪,他嘴角微翘,玩味一笑道:“现在生意这么难做了吗?”
说着话,钟阜微微侧身,将自己的腰牌亮于老道士的眼前。 “您老看不出来,我是南捕厅的掌卫?不怕我抓你回衙门,治你一个‘胡言乱语,妖言惑众’之罪吗?”
老道士将手从袖中抽出,他指了指自己的卦幡道:“老道即称神算,就算无遗漏,从无失手过。”
钟阜自是不信的…… “这些都是江湖方士的套话。如果一上来不弄出点话口,如何吸引客人继续深入下去,又如何让客人心甘情愿地掏银子。 这类江湖方士游走四海,大部分都是靠骗为生,凭着一张巧嘴,赚取那点微薄的卦资。 至于害人性命,他们却是万万不敢的。 我也是穷苦出身,深知底层百姓的艰辛。难道当真抓他进大牢,关上几天再放出来? 也罢,都不容易,假戏真做呗,看看他怎么说,也见识见识这张巧嘴。”
想通此节,钟阜牵马走到卦摊前,他假作惊惶道:“老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老道士看了看钟阜,笑眯眯道:“火形人,带有金形之相。然,金虽仇火,但有时金也需要火,金无火炼不成器矣。”
钟阜心中暗赞道:“好口才!正过来倒过去都说得通。 先自圆其说,然后再留半截话等你上钩,真是‘方士一张嘴,信他变穷鬼’。”
思忖间,钟阜不禁笑了起来。 他也不计较此节,遂解下囊袋,从袋中拿出了一幅黄轴画卷。 钟阜展开画卷,一幅临摹人像展现在老道士的眼前。 紧接着,钟阜放下二两碎银,开口道:“老道长帮我算算,此人现在身处何方?如果让我抓捕成功,日后还有重谢。”
画卷中是一个满脸横肉,络腮胡须的男子,老道士认真地看过之后,开始闭目掐算。 此景落在钟阜眼中,就是“假模假样”令人发笑。 半晌,老道士睁开双眼,说道:“出镇往北五十里,聚宝山一带可遇此人。”
钟阜听罢,也不想在此过多纠缠,他抱拳道:“有劳道长。”
说完,钟阜将画卷收起,囊袋一背,牵马欲走。 便在此时,老道士站起身来,看向钟阜。 他极其严肃地说道:“少侠,死地就是活门,切记、切记!”
钟阜不以为意,他再次抱拳,微笑道:“山高路长,有缘再会。”
老道士像模像样地打了一个道门稽首,他意味深长道:“有缘的,有缘的。”
送走了钟阜,老道士又坐了回去。 他轻抚了几下怀中之物,喃喃自语道:“别急,别急。”
就在钟阜与老道士说话的时候,左水东打开房门,叫来了十二。 左水东一阵交代之后,递上银子,十二领命而去。 没过一会儿,一碟碟炒菜,一盘盘炖菜,一碗碗大锅菜,流水介地往天字二号房中送去。 十二在送菜的当口,找了一个空闲,凑到掌柜身前道:“我滴个乖乖,这人叫了差不多十人份的饭菜上去,两个人能吃得完吗?”
瞥了一眼楼上,掌柜笑道:“武林中人都好面子,尤其是年轻人。我估计啊,此人定是看朋友来了,不想失了脸面。”
十二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刚准备回去干活,掌柜忽然叫道:“这么多菜,他屋中桌子能放得下吗?你有没有给客人搬一张大桌子去?”
十二闻言,拍了一下脑袋道:“都把我忙糊涂了。我刚想和您说这事呢…… 客人只让我们将菜送到门口,他是一盘盘自己拿进去的。 至于能不能放下,我们也不知道。”
稍一沉吟,掌柜言道:“算了,这事就别管了。他有需要肯定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你机灵点。”
十二应道:“掌柜放心,我晓得。”
左水东修士之身,饭量惊人,在大堂吃,一怕惊到大家,二怕行踪暴露。 此刻天字二号房不大的空间之中,飘浮着众多盘碟壶碗,左水东则坐于一旁,是一顿海吃。 经过几天的休整,左水东法力充盈,背后的外伤也好得七七八八。 主要还是金光难制。内景天中,金光“盗贼”也不知道打退了多少拨“捕快”了。 左水东也没找到更好的方法,只能慢慢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