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宁大陆有一条气势磅礴、波澜壮阔的大江,自西往东横贯整个大陆。
此江形似一条三爪巨龙盘踞在惟宁大陆之上,故而得名——“龙江”。 龙江发源于西域龙渊山。相传,远古时代,有一位绝世剑客葬佩剑“龙渊”于此,此山因此而得名。 龙江水面宽阔,蜿蜒曲折,沿途百川相互归并于龙江,随大江一路东流,逶迤数十万里,最后注入东海。 龙江干流只流经西、中、东三域,当年划分界域之时,当时最强大的两个超级宗门——无为自然道宗和剑林宗,几乎将整条大江都囊括在了自己的域境之内。 一个是大江的发源地,一个是大江入海之处。 黎明时分,左水东拖着伤躯来到了一座矮山之上。 左水东死里逃生,恍然如梦,他站在离龙江不远的山上,远眺前方渡口。 渡口被轻雾笼罩,模模糊糊,唯见星辰灯火,闪闪烁烁。 半晌,左水东收回视线,看向己身。 此时,血已止住,衣袍褴褛满是血迹。 这副模样,怎好见人。无奈一笑,左水东遂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靛蓝色束袖长袍。 生怕露了行踪,脱下来的破衣烂衫也不敢随意丢弃。 他将衣物拢成一团,往储物袋里一塞,等他日再行处理。 头戴斗笠,身背长剑,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左水东径往渡口而去。 左水东来到渡口之时,本以为这只是一处载人过江的小渡头,却没想到此渡口的规模不是一般的大。 渡口之中,楼屋联排、舟船辐辏,数之不尽的大小船只在岸边停靠。 灯火通明,热闹异常,勤劳的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随处可见一个个壮实的船工,正将一箱箱货物搬运上船,推着板车的车夫、穿着锦袍的商人、还有准备渡江的行人,来往穿梭,络绎不绝。 身处其间,就好像来到了一处繁华喧闹的集市。 江面上轻烟薄雾,迷濛不清,一眼望过去,江天一色,昏暗幽深。 左水东寻了一艘客船,要了一间单人客房,付了船资之后遂进屋打坐休息。 不多时,旭日东升,光芒普照,江面上烟散雾收,泛起层层金光。 客船升帆起锚,转舵行船,缓缓驶离了渡口。 此时此刻,渡口之上,众多船只一艘接着一艘,缓缓驶出渡口,向着对岸而去…… 这正是: 升帆横渡大江, 金波浩浪云翔。 管他生死无间, 我心悠然独往。 ………… 江中浪大风急,每一艘船上都有修士布下的简易法阵,船在江面之上行驶,甚为平稳。 休息了一阵,左水东推开房门,走到了甲板之上。 江水滔滔,奔腾东行,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江面,左水东思绪沉凝,一时出了神…… 想着那个突然出现,救下自己性命的黑衣人,左水东心中不禁问道:“此人会是谁呢?”正当左水东注目远望,怔怔出神之际,他忽然感觉到,侧后方有人正在注视着他。 左水东回转心神,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儒士,正面带微笑朝着他点头示意。 左水东识得此人,这个青年儒士就是在幕府山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石良。 稍感意外,左水东转身拱手道:“石兄。”
石良走近几步,作揖道:“水东兄弟,别来无恙啊?”
左水东苦笑一声,“一言难尽。”
石良知道左水东的事,他安慰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在我东域地界,没有人会来抓你。”
左水东闻言,不禁想起了阴魂不散的三茅宫人,他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石良见左水东有些郁郁寡欢,遂道:“水东兄弟,到我屋里咱们坐下来聊。”
左水东看了看石良,他心中确实有些事情需要请教,于是开口应道:“好。”
不多时,俩人来到一处简静客房,凭桌对坐。 石良为二人倒上清茶,左水东闻着淡淡茶香,哂然道:“当日在幕府山,石兄真可谓一语成谶呀。”
“哦?”
石良疑惑道:“怎么讲?”
左水东缓缓道:“当日石兄曾言‘谨言慎行,勿要东进,为兄赠言,心中常念’。小弟我自来到东域之后,确实十分狼狈。”
听左水东这么一说,石良误以为他被东域某些门派刁难了,于是开解道: “在我东域,唯无为自然道宗是尊。无为不曾发布过关于左兄的公告,他们这是在和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水东兄弟只管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着,石良借喝茶之机,暗暗心道:“无为都不管的事,这些人真是不长眼。”
笑了笑,左水东注视着石良,想起了董俊和远音…… 这趟东域之行,碰见的“熟人”真多,他一时感慨道:“东域辽阔,龙江绵长,过江渡口不计其数,真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石兄,真是幸甚至哉。”
石良笑道:“这里是小说门的地界,山门离此渡口不足千里。 我因要事需前往北域懒慢斋,故而由此渡江。能在此处遇见你,我也是不亦乐乎!”
左水东问道:“不瞒石兄,我是因为需要潜藏踪迹,不敢高飞,故此才随船过江,石兄你为何不直飞过去?”
石良回道:“水东你有所不知,这龙江甚为奇诡。 你要么安安稳稳地坐船渡江;要么高飞于云天之上极速而过…… 像我们这些筑基之辈,飞不高、遁不快,到了江心会被龙吃掉的。 故此,我不敢飞渡大江,只得老老实实的乘船。”
“龙!”
左水东追问道:“江中有龙?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吗?”
喝了一口茶,石良应道:“偶有发生。没有人亲眼见到过龙,能见到龙的人,怕是都已经死掉了。故而,这都是传闻。”
说到此处,石良话锋一转,“不过,据无为传出来的消息所说,这江中是有龙的。在我看来,应该不假。”
左水东更加疑惑,“既然无为说有龙,多半不会有假,那为什么无为不派人前去搜捕呢?”
石良笑道:“龙江奇诡,刚刚我说的是‘诡’。 这‘奇’的是,不管江中兴起多大的狂风巨浪,却从来没有打翻过任何一艘凡人船只。 这江水会自主控制水位,从来没有发生过,泛滥四溢、淹没两岸民宅,造成地毁人亡的灾难。 故此,无为的老祖们说,江中虽有龙,但从不伤害凡人性命,不伤天和,不予理会。”
听石良这么一说,左水东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这还是一条知进退的聪明龙。”
石良玩笑道:“水东,你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说着,他指了指天,“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
左水东稍一沉吟,立即明白过来。 他哂然道:“惟宁广大,无奇不有,小弟我定要走遍这大好河山,阅尽那天下奇观。”
闻言,石良略有兴奋,“到时为兄一定作陪。”
“一言为定。”
“绝不失约。”
“哈哈哈哈……”俩人一阵开怀大笑。 笑罢,左水东好奇道:“石兄,恕小弟冒昧,小说门是一个怎样的门派?”
听此一问,石良脸色有些黯然。 左水东见状,赶忙拱手赔礼,“是小弟唐突了,还请石兄恕罪。”
石良摆摆手道:“没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宗门机密,不可对人言的。”
望向门外,石良脸上似有缅怀之色,他轻叹一声道:“远古时代,一众流派百花齐放,相互争锋,各擅胜场。 在众多流派之中,佛门讲究渡世;道门注重避世,而我儒门讲求入世…… 最终,儒、道、佛三家,从众多流派学说中脱颖而出,成为当时的领军学派。 随着修真世界的不断发展,强调隐世避俗的道门一派越来越强大,以致于众家学派渐渐没落,这其中受影响最大的就是我们儒门。 没有了世俗王朝,一切都由道门代理,何来入世之说?”
“唉!”
石良叹了一口气,又道:“小说门是儒门的一脉分支。
最初,小说门隐于世俗,记录街谈巷语、民间舆论,为王朝皇权收集情报,并上呈圣听。 随着时代的变迁,如今我们小说门既隶属于无为自然道宗,又独立存在。 我们有老祖宗留下来的一整套修练体系,同时,又依靠着强大宗门——无为自然道宗的保护。 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收集各派消息、山门故事、评选各大境界十人榜、出版《惟宁杂闻》……” 左水东适时地问道:“是像佛门一样,有别于道门的修练体系?”石良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道:“儒门体系与道门一样,共分九境。从低到高,依次顺序是,修身、正己、明灯、夫子、登楼、无涯、贤人、立命、圣人。 我现在是正己境,对应道门的境界就是筑基境。”
儒门体系不擅争斗,虽境界与道门相同,但战力却要孱弱许多。故此,才需要强大宗门的保护。 石良没有说到的是,小说门其实就是无为的情报机构。 左水东认真倾听,确实长了不少见识。 既然石良提到了《惟宁杂闻》,左水东就顺势问道: “我看过《惟宁杂闻》,在第一页,多次见到花神庙的招聘信息。 石兄,我想问的是,个人也可以在上面刊登信息吗?”
石良点头应道:“可以。一页,不限字数,五百中品灵石。”
闻听此言,左水东想都不想,立即从储物令牌之中,点出足额灵石,悬于空中。 左水东站起身来,他表情严肃,拱手道:“石兄,我要写点心里话。”
石良一挥袖袍收了灵石,回道:“好!稍等片刻。”
说完,石良就将桌上的一应茶具归置于他处,又从储物法器中快速地拿出了笔墨纸砚。 很快,桌子上就摆得满满当当。 一切准备妥当,石良伸手示意,“请!”
左水东看着满桌物品,想着这一路以来的遭遇,他心中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遂提笔蘸墨,在纸上写道: 子夜歌•心无邪 云笼月,南域暗飘六月雪。 六月雪,少年含冤,草木染血。 风邻月伴音尘绝,茫茫前路心无邪。 心无邪,擘开疑网,但见真岳。 最后落款——左水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