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旗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于是她向着目光所在,偏头看去。
四目相对,左水东为免大家尴尬,他面带微笑,对着蓝旗点了点头。 就在左水东收回视线之时,一道甜美的噪音,通过神识传音而来,“左水东,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本事真大呀。”左水东知道这是蓝旗的传音,他心中叹道:“正如班鹰所说,‘天下无人不识君’。唉……我是真得‘出名’了,走到哪儿都能被人认出来。 看来这小说门的《惟宁杂闻》,影响力真是不可小觑。”
思绪拂回,左水东传音道:“蓝姑娘过誉了。我也是一番机缘巧合之下才来到此处,得见姑娘,幸会幸会。”
蓝旗传音问道:“你当初为何不往西边跑?是看不起我剑林宗?还是觉得我剑林宗是非不分,会将你拿住交给太乙?”
“呃……”左水东很意外,他真没想到这筑基第一人会这么问。 左水东心道:“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当时在那种处境之下,那还能顾得了那许多。生死存亡、命悬一线之际,什么是对自己有利的,我就得去做。”
心中所想却不好说出口,对于蓝旗的发问,左水东真没想好怎么回答,一时间,他愣在了当场。 好在蓝旗并不咄咄逼人,她道:“下次再有此事,记住了,往西跑。我剑林宗会出来主持公道的。天有不平事,我一剑斩之!记住了吗?”
左水东闻听此言,心中无奈地笑了笑,他暗道:“是少不更事?还是有意戏弄?又或者是太过霸道,无所顾忌? 这种事还能再来一次吗?蓝姑娘,咱们初次见面,就不能说些好听点的话么?萍水相逢,再相忘于江湖不是挺好的么。”
左水东不想和她争辩什么,遂传音道:“好的,我记住了。下次……下次就按姑娘说的去做。”
蓝旗一笑,“嗯!这就对了。”
结束了和蓝旗的交谈,左水东又看到了一个头极圆、极大的小和尚,他心中顿时感到莫名的亲切。 随即,左水东传音小和尚,“小师父安好,我叫左水东,初次见面,万望请赐德号。”
说着,左水东拱手一礼。 空悟小和尚境界低,不能神识传音,他转身致礼,用很轻很轻又极缓慢的语气说道:“小……僧……空……悟。”
左水东再次拱手,轻声道:“见过空悟小师父。”
空悟双手合十,垂首回礼。 苦敛禅师佛法高绝,对身后发生的事洞察于微,就连石良、蓝旗与左水东之间的神识传音,都是了然于心。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一翘,神识传音道:“左水东,我乃石佛寺苦敛,就是你们刚刚议论的‘怪物’。 你不要紧张,我还不至于为了一句话,就为难你们这些小辈。 你很有才华,就凭那首词,老僧就敢断言,你绝非凶手。 以后再有诸如此类的事,往西北方向跑,我石佛寺最是公正了。哈哈哈哈……” 苦敛的一番话,真是把左水东惊到了,“这方世界响当当的大人物,居然找我说话! 和蓝旗一样,这位大师也向我指明了逃跑的路径。唉!这些上榜的人物,说话的方式都是这么奇特的么?”
左水东收束思绪,整衣敛容,对着苦敛的方向深深一礼。 他神识传音道:“大师在此,小子左水东不敢虚言相骗。 小子确实受了不白之冤,几经波折才来到此地。 虽受冤屈,但是小子始终相信邪不压正,此事终会大白于天下…… 大师垂怜,小子铭记于心,不胜感激!”
苦敛佛唱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就在左水东与苦敛说话的时候,一阵微风穿堂而过。 风过无痕,它却“拖拽”着一个男子爽朗的笑声而至。 “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在文星楼的门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身穿银白色道袍的中年道士。 周燊么与右列众人一见来人,赶忙起身迎接。 两三息之后,贺寄言与苦敛也相继站了起来,唯独封在河依旧安坐。 封在河一手提着碗托,一手拿着碗盖轻拂三下,慢悠悠地喝着茶,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堂中的变化。 中年道士迈步进堂,与楼中众人一一见礼之时,封在河这才慢悠悠地放下茶碗,准备起身表示一下。 他屁股刚抬未抬之际,就听到来人朗声道:“我乃北极阁定淮,见过各位道友。阁中事务繁忙,来迟来迟,还请各位见谅!”
封在河本来就对此人托大之举心存不满,现下又听到此人的道号叫“定淮”,心中更加生气。 随即,他身形一落,又坐了回去,端起茶碗,继续喝起了茶。 蓝旗微感诧异,她神识传音道:“师父,咱们失礼啦。”
封在河对着自家爱徒自是软语温言,他道:“徒儿勿急。此人托大来迟就先不说,他这道号‘定淮’为师颇为不悦……徒儿,咱们的掌教叫什么?”
蓝旗回道:“秦淮师祖啊。”
封在河接着说道:“掌教师兄尊号秦淮,是此方世界最强之人,声名早已响彻海内,这无知之辈居然不懂避讳,还敢叫‘定淮’!好、好、好,今日为师就看看他是如何‘定’的。”
蓝旗传音道:“师父,您不会在如此场合揍他一顿吧?”
封在河神秘一笑,“呵呵呵呵……徒儿你就瞧好吧。”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定淮已与一众人等见礼完毕,在周燊么的相请之下,往上座而去。 之前,当定淮走入文星楼,与众人见礼之时,他早已发现堂中还有一人坐着不动。 当时他面上不显,心中十分不悦,“在我北域,还有人不给北极阁面子的。”
此时,定淮故意走到封在河的面前,他微微一稽首,笑道:“这位道友,请了。”
封在河继续坐着,他随意地拱了拱手道:“腿脚不便,见谅见谅。”
定淮笑笑没有说话,周燊么察觉到了一股无明火气,他迈步上前,伸手介绍道:“这位是剑林宗封在河,封师兄。”
定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封兄,失敬、失敬。 封兄你这是怎么了,是练功练岔气了?还是与人切磋之时,一招不慎,被人打断了腿? 如果是被人打折了腿,那好办,我即刻命人送来我阁中秘药‘解气丸’,服下一颗保管封兄恢复如初,生龙活虎。 如果是练功所致,封兄也别担忧,我北极阁还有一味‘拿大汤’,喝下一服也是药到病除。”
封在河哈哈笑道:“不劳道友挂心,我刚刚己服下一颗剑林宗特制的‘灭定丹’,想来半柱香之后,即可全愈。”
定淮点了点头道:“甚好、甚好。封兄还应小心为是,如果不能根除,就此落下病根,万一以后练功走火入魔,那就不得了了。 千年修道,一个不慎,就此身死道消,岂不令人扼腕。”
封在河笑道:“多谢道友提点。修真一途,越往上越是艰难,我常有如履薄冰之感。 天道轮回,因果循环,是报应不爽,各种意外时有发生。道友自当小心、小心、再小心才是,千万别枉送了性命。”
两人说话看着客气,实则火气越来越大,封在河的一番话,已经是赤裸裸地威胁了。 定淮仗着身在北域,即使有变,宗门之人顷刻之间即可赶到,他毫不在意地说道:“是啊,封兄所言甚是。 封兄出门在外,还带着一个孩子,自当小心谨慎。 我北域之人不比他域,野蛮之人颇多,万一冲撞、冒犯了封兄就不太好了。 再者说了,以封兄之能确实可以做到全身而退,那孩子呢?”
见定淮拿自己的爱徒进行威胁,封在河压着怒火,眼神一凛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剑林宗的门人什么时候怕过事了? 只要他敢来,我封某人一定毁他全宗,灭他满门!”
两个人一番夹枪带棒,针尖对麦芒的对话,让右列众人如坐针毡。 帮谁好呢?不管帮谁,都将得罪另一方,那怕只是言语上的倾向,都会引起另一方的不满。 这两家顶级大派之间的事,根本掺和不得。 但是,身在北域即使保持中立,也会让北极阁不满。到时自家小门派以后该如何自处? 怎么做似乎都不对。 唯一,也是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场的北域门派都能做到行动一致,保持中立,共同进退。 一番思索,右列几人居然心照不宣地,都选择了保持中立。 故此,在定淮与封在河说话的时候,堂中右列众人是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以对,视而不见。 而苦敛与贺寄言也是无声无语,静观其变。 贺寄言是所属门派一般,境界又低,根本就不够格;苦敛则看得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深……他也不管。 众人都不敢管、不想管,周燊么可不能不管。 但他也不敢轻易开罪任何一方,他等二人斗嘴停歇之际,适时上前,陪笑道:“二位,吉时已到,稍后再叙可好?”
二人闻言,就此都住了嘴。 定淮一挥袖袍,转身就走,径往主桌右侧那张空椅而去。 今日虽是懒慢斋的庆典,但其山门坐落于北域,定淮是北极阁的代表,也算是半个主人了,他坐此位置,相当合适。 定淮刚坐下,就有弟子上前奉茶。 与此同时,懒慢斋一众弟子们也适时地穿梭于堂中,为众位宾客添茶倒水。 封在河端起茶碗准备喝茶,便在这时,蓝旗传音劝慰道:“师父息怒,咱们身处北极阁的地盘,还应稍作退让。 待他日远离北域的地方如能再见,到时师父再出气不迟。”
蓝旗的意思,封在河完全明白。 他神识回道:“此人居然敢拿你来威胁我,为师要是连自家徒儿都护不住,以后我就不姓‘封’,改姓‘洼’了。”
蓝旗神识问道:“师父为何要选‘洼’字?”
封在河温言道:“你要是出了意外,师父肝肠寸断,肯定会很难过。 一难过就要流眼泪。这‘封’字,断了‘寸’,再加上泪水,不就是‘洼’了么。”
“咯咯咯咯……”蓝旗心中一暖,笑道:“师父真好!师父你上一世会不会就是儒圣啊?”
封在河反问道:“徒儿为何有此一说?”
蓝旗道:“如果师父不是儒圣,那为何能将一个字拆解得如此之好。”
“哈哈哈哈……”封在河爽朗大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