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施府回来后,云琅每天从学馆回来后先练一个时辰剑法,晚饭后在白岸霜的监督下再练一个时辰,洗浴完,桃花督促她睡觉,只是桃花一走,云琅就跳下床溜到屋角点起蜡烛看《伏魔传》一类的书,有一天晚上,她看得眼皮打架,站起来准备睡觉时发现窗户大开,模糊中她看见一条白影立在窗外,云琅吓得丢掉手里的烛台和书,叫了两个鬼字后晕了过去,自此云琅晚上再也不敢躲去屋角看书,但自从她不熬夜看书后,便发觉学馆里夫子讲的课没那么难懂了。此外,云琅还有一件纠结的事情,因为云初快回来了,白岸霜一直监督她去塾里和练功,这段时间无法上千云山了。
施府案结后,县衙给丘冉放了一天假,但云琅因为白天在学馆,下课后练功,也只是在晚上吃饭的时候才见到他,高风眠仍旧泡在药垆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医馆和义诊了,同时,在田庄的云伯也回来了。 5天后 云琅下午放学,刚出学馆大门就看见一身红衣劲装的丘冉抱剑倚在门口那棵需要10人合抱的榕树下朝学馆张望,和云琅并肩往外走的几名姑娘一脸欣喜的模样,云琅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正是她的大师兄丘冉,云琅瞬间觉得自己无比高大。 丘冉朝她招手,云琅在几人艳羡的目光中跑到丘冉身前,惊讶道“大师兄,你怎么来了,难道我们塾里有案子?”丘冉一手搭在云琅的肩膀上笑道“塾里有案子你会不知道吗?说话不过脑子”,说着弹了一下云琅的额头,云琅眉头皱起不满“疼”。 丘冉笑哈哈用手去摸她的额头“灵鸽来县衙说师傅已经到遏云山庄了,反正从县衙回遏云山庄要经过学馆”,丘冉的话在云琅心里激起千层浪,她的眉毛上扬,两眼放光。 云琅和丘冉一进山庄的大门,东篱就叫住两人“大公子,小姐,庄主让你们回来后换了衣服去正堂见他”。 云琅好奇地在东篱身上看来看去,东篱也跟着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小姐,你找什么?”
云琅一手摸着下巴,一手背在身后“东篱哥,你瘦了,晚上吃三碗饭”。 东篱笑得憨实“谢谢小姐关心”。 于是丘冉和云琅两人从侧厅旁边的小道入后院,云琅换衣衫,跳过门槛,摸着鬓角处的头发,想到一会就要见几个月未见的义父云初,首先说什么,再说什么,又想起千云山,生气、尴尬和后悔这三种感情在她胸腔里撞来撞去,醅雪叫她,她都没有听见。 云琅不觉来到正堂外,她侧身看了一眼正堂上方在左右红色大灯笼映照下的“义满八方”四个大字,她听见丘冉在高谈阔论,白岸霜说话像一个大家闺秀,但不是施南音那样的大家闺秀,云初在笑,云琅想起云初每次笑的时候总是把左手搭在桌子沿上,她注意到后觉得很奇怪,于是问云初,云初说看到好笑的事,听到好笑的笑话,如果笑得摔下去是很没面子的…… 高风眠取药返回时,看见云琅一个人站在正堂外嘻嘻傻笑,于是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小师妹,进去吧”。 云琅回过神来,脸色尴尬叫了声三师兄,堂内传来带着欣喜和期待的声音“是琅儿吗?”
,云琅甩掉脑中的回忆,紧跟在高风眠身后进了正堂,高风眠把盒子奉上,云初示意他放在案上,高风眠将方形盒子放在案上,看了一眼身后的云琅,便在丘冉旁边坐下,云琅抬眼见发须灰白,立于堂上的云初开怀地笑着,他的双眸沉静而自信,脸上有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气魄,令人赞叹,云琅猛地又想起千云山……
云初见云琅脸上阴晴不定,下唇咬了松,松了又咬,想起白岸霜跟他说的事情,赶紧从堂上走到堂下,云初侧眼看见自己的三个徒儿,白岸霜和高风眠悠悠喝着茶,丘冉以手支脸,歪头斜身倚在椅子上,一脸看戏的表情,还朝云初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云初摇摇头,回过眼看着身高只到自己肩膀的云琅,低下头眼神期待叫了一声“琅儿”,只是话还没说,云琅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往下掉,云初手忙脚乱从怀里摸出一条浅粉色的半旧手帕,他细细帮云琅擦去眼泪,白岸霜看着堂下的两人,脑中突然闪过一种念头。 云琅心绪复杂,没出声,但眼泪不断往下掉,云初忙一只手去拍她的背一只手给她擦眼泪“琅儿,义父错了,义父以后一定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云琅从施府回来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听到明明白白四个字,又气又羞愧“讨厌义父”。 “琅儿要义父怎么做才能原谅义父呢?”云琅看见云初焦急又无措的脸,突止住泪水,看着云初想了一会“义父,义父以后像教师兄师姐一样教我”。 云初闻言眉头一动,脸上却没有喜色,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拍了拍云琅的肩膀。 云琅微低着脸,欲言又止,下嘴唇咬了又松,云初见状静静等待着,云琅绞在一起的双手放开,抬眼望着云初“义父,千云山那件事,我,我也有错,如果你要我做什么事情,我会答应你的”。 云初欣慰地笑笑,摸了一下她的头,顿了一会道“等义父想好再说”。 “义父,你让我做的事情不能太难” “好,好” 丘冉坐到高风眠旁边,幸灾乐祸地笑“啧啧,师傅的克星啊”,眼里又有三分不解“师傅怎么对丫头一哭就没办法呢?”
高风眠看着堂下的云初、云琅和白岸霜,眸子一亮“只有小师妹会像孩子一样在师父面前哭吧” 丘冉笑着捏起一杯茶就往嘴巴里倒“她本来就是小孩子”,高风眠想阻止已经晚了,看见高风眠欲言又止的表情,丘冉不解“怎么了,好师弟” 高风眠平静道“你喝错茶了” 丘冉脸上瞬间红一块白一块,急忙抓住高风眠的袖子“不要告诉白炮仗”,说完装作若无其事,高风眠新换上一个杯子,复倒上茶,白岸霜坐回椅子上,丘冉见她捏起茶杯喝茶,脸上又是一红,白岸霜见丘冉面色奇怪,于是看一眼高风眠,高风眠摇头。 白岸霜见云初的脸色不对,起身道“师傅,这次出去是不是遇到了难事?”
几人一齐把目光投向云初,云初眼神沉静看着几人“半个月后是江老爷子七十大寿,给他老人家祝完寿后我要去西南一趟”。 丘冉满脸兴奋“师傅,去江家带上我”,白岸霜欲言又止,高风眠只是静静听着。 “冉儿,你明天去县衙告个长假,我走之后你呆在山庄协助霜儿招一批护院进来,好好训练”。 丘冉满心疑惑“护院?”
,丘冉左手挡住半边脸,朝白岸霜小声道“师傅不是喜欢安静吗?”
白岸霜凤眸闪过一丝忧伤,对上云初沉静的眼睛,忙收敛心神“是,师傅”,丘冉见白岸霜神情奇怪,心里更加疑惑,只好跟着应了一声。
“风眠,我在非鱼镇发现一个东西,吃完饭云伯会送到药垆去”,高风眠点头。 云琅没听到自己,忙问“义父,我”。 云初摸了摸云琅的头,慈爱地看着她“琅儿,你不是喜欢看《群侠传》吗?”,云琅点头,但和现在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云初看着云琅不解的眼神,躬下身子,眸子闪动“琅儿想不想去见识一下真正的江湖?”
云琅看见云初沉静的眸子里跳动的火焰,兴奋又得意“想,义父,我做梦都在打坏人,把他们打得落荒而逃”。 丘冉听罢哈哈哈大笑,云琅跺脚“我说的是真的”。 丘冉毫不留情戳破她“丫头,你也就在梦里能打得过坏人”。 云琅咬咬下嘴唇嘀咕“我有那么差吗?”
云初看着云琅不满的脸“琅儿,你大师兄的话虽然难听,但他说的有一点是对的,在江湖上,没有真本事是寸步难行”云琅听到此话沉默地看着云初沉静的眸子。 云初想起云琅小时候贪玩,吃不下练功的苦,底子没打好,又因为千云山那件事,白白浪费几年光阴,云琅看着云初的眸子暗了一下,忙道“义父,我这段时间跟着师姐练功,落云剑法我已经使得不错了,我练两年、三年总可以吧?”
云初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微笑着摇头“琅儿,如果行走江湖光靠武力,你练十年也不够”。 云琅眉头紧蹙,脸瞬间垮下来“那怎么办?”
云初却是舒展的神色“义父送你去六合书院”。 六合书院四个字把坐在椅子上的丘冉弹了起来,白岸霜的目光一直追随云初,高风眠放下本来欲到嘴边的茶,云琅在脑海里搜寻,想起云初跟她说过六合书院,现在江湖上很多名家都曾经在六合书院待过,木稽山上的六合书院,雾岚山的四闻书院,江南的沧海书院,寿山的齐福书院并称四大书院,六合书院是其中历史最久,建制最完善的书院,就在云琅一个人想得入神时,白岸霜示意云初,两人走到一旁,丘冉和高风眠也围过去。 白岸霜凤眸微敛“六合书院的山门有三道考核,每年不一样,三年后下山考若没通过,不仅要在书院做一年杂役,还要付五十两黄金才能赎人,云琅知道吗?”
,丘冉和高风眠闻言齐齐看向云初。
丘冉奇道“师傅,六合书院教的东西你都会,你亲自教小师妹不是更好吗?”云初满脸无奈,白岸霜抬眸“云琅的文课不错,我和狐狸精督促她练功,假以时日,想来不差”。 云初定定看着三个徒弟“琅儿在云城遇过真正的危险吗?”
,云初叹了一口气,眼中掠过愧意“我错了,你们也错了,如此下去,云城只会成为禁锢琅儿的牢笼,她永远也长不大”。
几人听了此话,一齐陷入沉默,云初见高风眠一直默然不语“风眠,你怎么想?”高风眠抬眸“我觉得小师妹上六合书院是最好的安排”。 云琅回过神来发现云初几人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于是跳到几人跟前,几人赶忙散开,云琅问几人说什么,云初看了一眼丘冉“我们在商量谁送你去六合书院,最终决定让你大师兄送你去”。 云琅听得此话转眼去看丘冉,丘冉茫然指了一下自己,云初眼神一敛,双手背在身后“你刚才不是自荐要送琅儿上山吗?”
丘冉心里叫苦。
云初见丘冉面上委屈,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回来后跟我一道去江府”,又在他耳边密语“其他事情琅儿进了山门后自然会知道”。 丘冉脸色一会阳一会阴,最后还是阳驱走了阴“是,师傅”。 云初走到云琅身前,低眉看着云琅“六合书院还有十天开山门,你和冉儿收拾一下,后天就出发” 夜,卿归亭 白岸霜从小道来的时候碰见从亭里出来的高风眠,两人淡淡打个照面,白岸霜进了亭子,立在云初对面,恭敬叫了声“师傅”。 云初放下杯子道“霜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白岸霜凤眸定定看着云初“师傅,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霜儿可以为你分忧吗?”
云初看着白岸霜笃定的凤眸,脸上满是欣慰和欣赏。 西南付家堡 除去屋顶的红绿色,其余皆白色的付家堡内,一个通身雪白,额头上披饰圆毛茸的少女蹦蹦跳跳穿过回廊,她身后跟着一个绿衣丫鬟,少女玩着头发上的毛球,快步进了正堂,堂上主位坐着一个白衫的中年男人,见少女进来,他放下手里的茶盏,原本垮着的脸瞬间舒展。 少女雀跃道“爹,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男人起身走到少女身前,深深看着少女的脸“雪泥,爹决定送你去六合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