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杳一句话说得轻松,其他三个人却是心头一颤。
苏海茂指着苏杳的手止不住的发抖:“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杳摊了摊手:“你出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
苏杳说得这么肯定,苏海茂和刘思媛有些吃不准了,对视一眼,真起了出去打听情况的心思。 相比于苏海茂两人的淡定,刘玉芳是有些被吓到了。 一个脚软,就晕倒在了地上。 刘玉芳是站在桌子边的,她倒下的时候,把整个桌子都掀翻了,桌上的碗筷掉了一地,整个现场一片狼藉。 苏海茂反应最快,跑到刘玉芳的身边,使劲的掐着她的人中。 过了好一会儿,刘玉芳悠悠的转醒,红着眼眶,柔柔弱弱的说道:“海茂,对不起,我连累了你。”
苏海茂低声安慰刘玉芳的温柔样子,是苏杳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过的。 苏杳嘲讽的笑笑,觉得苏海茂这对有些犯贱,又觉得赵小凤有点可怜,果然情这东西,可以让人变得不可理喻。 苏杳的笑容,落在刘思媛的眼里,是一种得意,一种炫耀。 刘思媛气的握紧了拳头,恨恨的看了苏杳两眼后,抬脚连推带拉的,把苏杳拉出了院外。 刘思媛跟着苏杳出了院子,没有立刻回身,站在院外,恼恨的看着苏杳,把这么多年压抑在自己心里的怨气,一次性的发泄了出来:“我比你大六个月,以前你上学的时候,没少跟着别人嘲弄我没爹,是个野孩子。”
刘思媛说的应该是前身办的事情,不过刘思媛这个人在原身心里的分量太小了,以至于苏杳找不到一丁点关于这方面的记忆。 刘思媛看苏杳的反应,就知道苏杳不记得这些事情了,心口的怒气蹭蹭往上涨:“我以前就不服气,出生又不是我决定的,凭什么你们能嘲笑我。因为你们,我自卑,我前二十多年都过得低三下四,凭什么,你们这群加害者,能过得一个比一个好?你知道吗?当初知道你要代替你大哥下乡的时候,要不是我妈拦着,我肯定敲锣打鼓的去恭喜你。”
“刚刚你说了要结婚了,我就不参加你的婚礼了,毕竟那种穷地方,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的,以后咱俩就是不一样的人生了。”
苏杳不理解这种被压迫久了的人,一朝翻身后的心情。但是如果没有苏海茂这件事情,苏杳可能往后余生,都不会再和刘思媛见面了。 看着刘思媛因为得意而有些狰狞的面孔,苏杳面无表情。 不过在刘思媛看来,这只是苏杳的不甘心。 刘思媛脑补着苏杳的心里活动,脸上笑意更浓,甚至大笑出声:“风水轮流转,你也没想到吧,你以为你高我一等,其实你才是你爹不疼的孩子。你爸是我爸,你结婚,你爸户口本都不肯给你,还想要你交出彩礼钱。”
“我就不一样,就因为我提了一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家里没个人撑腰,他就巴巴的上门,跟我妈领了证。”
“以后,我是苏海茂名正言顺的女儿,你就是个爹不要的野种。”
有句老话说的对,人是越缺什么东西,越喜欢炫耀。 刘思媛现在就是这样,因为打小没有爸爸,经常被欺负,所以现在会因为这件事情,和苏杳理论。 苏杳之前以为刘家母女是个高段位的对手,今天看来,刘玉芳可能柔柔弱弱,是个高级白莲花,但是刘思媛,就不是什么精明的人物了。 摸清楚了刘家人的性子,苏杳不再和她掰扯:“就苏海茂那种当爹,白给我我都不稀罕。现在的一切都如你所愿了,那希望你能一直笑到最后。”
说完,苏杳想起来自己漏说了一句,说道:“不对,如果你爸重婚的问题解决不了,你可能连笑到明天都做不到了。不止如此,你可能还得哭。前二十多年,你是因为没爹被人嘲笑,二十岁以后,你因为有个作风问题的爹而被人嘲笑。你说你该怎么找个好人家,还怎么找个好对象。”
苏杳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很快就会迎来最后一波严打,苏海茂自以为做的正派,事实上,这附近的人家,谁不知道他的荒唐。 如果现在解决好这件事,确实能让他少受一点罪。 不然,苏杳能想象,以苏家人和刘玉芳母女俩的性子,日后会是怎么样的鸡飞狗跳。 刘思媛看着苏杳的笑脸,气得直接关上了门。 门内是一家三口的着急忙慌,门外的苏杳,一脸的冷笑。 苏杳转头回了苏家。 巧的是,苏家比刘家还热闹些。 苏大军和他媳妇儿中午是回家吃饭的。 上午苏杳走之后,赵小凤就又埋头洗衣服了,一盆的衣服都要手洗,赵小凤忙的没顾得上做午饭。 苏杳进门的时候,王青禾正在厨房里摔锅打碗,指桑骂槐呢。 赵小凤依旧还剩最后两件衣服,用袖子擦擦眼睛,继续搓洗衣服。 王青禾给自己做了一碗面,端着面出门,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苏杳。 结婚那天是王青禾第一次见苏杳,那一天起,王青禾就知道这个小姑子不好惹。 收了黑脸,带了些许笑意:“幺妹回来了?吃饭没?给你煮碗面?”
“吃过了”,苏杳冷冷回了一声,注意力放在了赵小凤身上。 “待会儿我爸回来,你要不要收拾收拾。”
苏海茂有多久没进这个门了,苏家人自己清楚,苏杳一句话,让在场的两个人心里有些痒痒。 王青禾是担心苏海茂回来找麻烦,犹豫着是要给苏大军通风报信,让他回来主持局面?还是自己也当不知道,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王青禾一边盘算,一边往自己的屋子里走。 赵小凤这段时间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听到苏海茂要来,怔楞了片刻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围裙,和因为洗衣服,湿了半身的样子。 找了块破布擦了擦手,起身回屋里换衣服,给自己留一丝体面。 院里只剩下苏杳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院中央,享受着暴风雨前仅有的片刻宁静。 苏海茂来的特别快,赵小凤的衣服还没有换完,苏海茂就出现在了院子里。 不过苏海茂的眼睛里一点都没有回家的温情,而是满眼的怒气。看到院中间的铁盆,泄怒的踢了两脚。 一时之间,院里丁玲哐当响了一会儿,洗衣服的水湿了半个院子。 打开的半个窗子里,苏杳看到王青禾被这声音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吃着面的嘴在那里卡了一样,一动不动。 赵小凤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屋门口,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心口一滞,嘴上不饶人的开骂了:“你个天杀的,你看我不顺眼,你踢盆干什么?一个盆三块钱,踢坏了你买?”
苏海茂听着赵小凤的声音,心里更烦躁了些,走两步,一脚把盆踢飞了去,盆里的衣服落在了地上:“一个盆我还踢的起。一天天钱钱钱的,我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没钱你活不了。”
赵小凤是盼着苏海茂回家的。 在赵小凤的观念里,男人是天,苏海茂的离开,对她而言就是天塌了,现在看到苏海茂回来,赵小凤的心里是激动的。 只是她没想到,苏海茂对自己的厌恶到了这种地步。 在看到苏海茂满是鄙夷的眼神中,赵小凤突然意识到,苏海茂真的走了,人和心都走了。 三十多年的夫妻情分,这一刻全部化成了怨气。 赵小凤从头到脚的数落了起来。 “苏海茂,我十六岁嫁进你们家,给你生了六个孩子,给你家老人养老送终,照顾了六个老人,在你心里,就一点功劳都没有吗?”
苏海茂最讨厌的,就是赵小凤每次开口,就能从几十年前数落到现在。 以前苏海茂不想和赵小凤争吵,也就不说话,由着她嘟囔。 今天来这一趟,苏海茂是被苏杳的一句话给吓到了,想着当苏杳的面,和赵小凤把关系扯清楚。 苏海茂也一件一件的和赵小凤掰扯:“生孩子,养老人,谁家媳妇不做这个事情?你要是觉得委屈,别嫁我啊,我稀罕你吗?”
“再说了,你给我生了六个孩子,如果不是你肚皮不争气,怎么能连生四个赔钱货,都看不到儿子。”
“我爹娘活着的时候,对你不薄吧,那个时候,别人家连个苹果梨都没见过,你在家还能吃到饱。这条件比下来,我亏待你了吗?”
苏海茂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让赵小凤更加感觉自己活得卑微了:“是,这些东西我吃过,我自己有工作,有工资,买这点水果怎么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没亏待我?你自己算算,这么多年来,往这个家里拿过几回钱?靠我那点工资,养活一家老小这么多口人,我不扣扣巴巴的算计,全家都得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你说我肚皮不争气,你怎么不说自己不争气,我好歹给你生了一个儿子,刘玉芳呢?不也没能一举得男,最后给你生了一个姑娘?我看你就是缺了良心,才没有儿子,报应。”
苏杳第一次看夫妻吵架,双方用着一切低劣的词语攻击对方,企图找出优越感,却是也将对方伤得遍体凌伤。 赵小凤和苏海茂针尖对麦芒,你一句我一句,大到家里办的每一件红白喜事,小到家里的锅碗瓢盆。 每一样东西,都能充分体现两个人的三观不合。 苏大军还是回来了,只不过报信的不是王青禾,而是一家被苏杳这边吵得难受的邻居。 苏大军着急忙慌的出现,让赵小凤和苏海茂有了一个中场休息。 苏大军自以为有能耐镇场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发号施令:“都几十岁的人了,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非得吵得周围人都知道了,才肯罢休?”
等着赵小凤和苏海茂都不说话了,苏大军也不看一旁的苏杳,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找王青禾问话了。 王青禾是个有谋算的,把自己从这件事上摘了出去:“我中午正准备吃饭呢,你家老幺进门就说,你爹要过来了。我这饭还没吃完,两口子就闹腾了起来,我一个做媳妇儿的,怎么好意思插手公婆之间的事情,所以也就没出去看,可能你家老幺知道的多些。”
苏大军打小就不喜欢苏杳这个妹妹。 按着自己在家里的这个地位,苏杳应该从小都捧着自己的,但苏杳从来没有。只要知道苏大军有了什么好东西,苏杳必定会坑蒙拐骗的拿走。 每次在苏杳跟前,苏大军都没有一个做哥哥的威严,反倒像是个单纯的傻子,被苏杳骗的团团转。 后来,苏杳下乡离开了这个家,苏大军找到了唯一男丁的威严,自己开始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自那以后,苏大军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苏杳彻底从这个家移出去,所以听到苏杳结婚了,苏大军心底是高兴的,连带着对闫守成的态度都好了些。 此刻,一听这事就是苏杳挑起来的,苏大军脸上有了喜色,觉得自己机会到了。 再次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苏大军脸上只剩下愤怒。 站在离苏杳三米远的地方,出声斥责道:“苏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天也是你自己说了,和家里断绝关系,你现在还上门干什么?”
话音落下,苏杳还没有张口,赵小凤就开口了:“苏大军,你是不是分不清好赖,这里有我在一天,就有老幺一天的家。”
苏大军一直都是站在苏海茂这头的。 赵小凤的偏袒,让苏大军有了逆反心理,开口说道:“你拿什么给她家,别忘了,您现在住的房子,是我爸的,按照法律来说,和你一点关系,你没有资格说话。”
话音落下,苏大军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苏海茂:“爸,这事你怎么看,咱们家这事情,得说清楚,不然某些脸皮厚的,总是想上门捞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