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安藏好了身形,只见不远处走出来的,竟是韩墨君。“李大人?”
韩墨君眼底闪过一丝狐疑,“您怎么在这儿?”
李殊神色不起波澜:“酒喝得有点多,出来走走。韩大人不是也一样么?”
韩墨君淡淡一笑,目光随即落在了何家父女身上:“这二位是?”
就在李殊刚要回答时,何恪之却抢先说道:“这位大人,小老儿今日是入宫给陛下献曲的。可是我们二人迷了路,正巧遇到了这一位大人,正在问路呢。”
韩墨君点点头:“原来如此。本官正好要回去,不如一同吧。”
姜岁安看着四人往回走了一会儿,这才心神不宁的往回走。何家父女对皇室的仇恨溢于言表,但她与何敏敏认识了这么久,从不知何敏敏会弹琴唱曲。回到宴席上时,春喜正在忙别的事情。“春喜。”
“奴才在。”
姜岁安压低了声音:“让禁卫军今夜加强巡逻,尤其是太和殿这边。”
如今宴会气氛融洽,贸然让禁卫军进来也不太好,只好让他们在太和殿外守着。她回到座位上时,那两个异域美姬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日不见的韩淑,陈皇后也在。韩淑状态不似从前,脸上涂脂抹粉也掩盖不住憔悴。而右下首处,原本只坐着韩墨君一个人,现在也加了双筷子。大殿中央,何恪之盘膝而坐,手指不停拨乱琴弦。琴音深重且仿佛带有杀气,如千军万马两相对峙般气势滂沱,何敏敏的笛音又穿插其中,像两军交战背后期盼热血男儿平安归来。一曲终了,姜弘毅难能可贵的露出赞赏之意。“嗯,先生琴声气势辉煌,世间少有。来人,赏绫罗二十匹、金丝手镯一只。”
他话音刚落,何恪之连忙躬身:“草民先重谢陛下隆恩,但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草民来献艺,是为了恭祝陛下寿与天齐,并非为了身外之物而来。”
“哈哈哈哈!”
这一番话直接说到了姜弘毅心坎里。“倒是头一次见这么洒脱的老先生。但先生琴技高超,值得朕赏赐。既然先生看不上身外之物,那便说说想要什么赏赐吧。”
“这……”何恪之有些犹豫,“不知可否近到陛下跟前,草民这话有些不好说。”
姜岁安眼皮一跳,立刻猜到了何家父女二人今日的目的!刺杀!她立刻不动声色的,给殿外的春喜递了个眼色。姜弘毅首肯了,何恪之这才拉着何敏敏的手,走上前来。何敏敏一与姜岁安目光对视,立刻就心虚躲开了,似乎是得了她父亲的严令禁止。“陛下。”
何恪之笑道,“小女敏敏仰慕太子殿下已久……”突然,何恪之从七弦琴下抽出一柄匕首:“狗皇帝,去死吧!”
寒光一闪,众人大惊失色!姜岁安赶紧拦在了姜弘毅面前:“大胆狂徒,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刺杀皇帝,这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恐怕会将李殊也连累了!禁卫军闻风而动,果断迅速的包围了何家父女二人。姜弘毅脸色铁青:“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刺杀朕?”
“哈哈哈哈!”
何恪之仰天长啸,“吾等替天行道!狗皇帝,纳命来!”
话音刚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招两式便轻松送走了几个护卫。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姜岁安呼吸一滞,就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抹孤寂身影如天神降临,挡住了进攻——李殊徒手握住了锋利匕首,掌心顿时鲜血肆虐!姜岁安心脏砰砰如同擂鼓:“李殊,你的手……”何恪之明显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哪里来的小儿,我不想伤及无辜,给我滚开!”
他说着,一掌便将李殊推开。然而经过这一耽搁,禁卫军又疯狂涌了上来,与之博弈。何敏敏武艺超群却也双拳难敌四脚,身上刀割剑伤越来越多,很快便渐渐体力不支落了下风!噗呲!一剑正中她心窝,鲜血溅了太和殿满地。“敏敏!”
何恪之悲痛欲绝,仇恨使他双目通红,杀意更甚!何敏敏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她紧紧盯着李殊和姜岁安的方向,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了。禁卫军越来越多,几乎是碾压式的打法。再加上刚刚痛失爱女,何恪之悲痛之下也力不从心了。忽然,一个禁卫军快速走到了何恪之身后,趁他与其他人厮杀时,眼疾手快的举起了长剑刺去!李殊眼皮一跳,冲进包围圈中一把拉开何恪之的手,将他生擒跪地:“刺客已束手就擒!”
这突然的转变,是谁都没想到的。禁卫军们见何恪之真的没有反击能力之后,这才退到了一旁。乱局终于平复下来,姜岁安给姜弘毅让开了视线。太和殿早已血流成河,横七竖八全是尸体。姜弘毅愤怒不已:“朕扪心自问,登基十六年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你究竟为何要刺杀朕?”
姜家的龙椅才刚刚坐稳十多年,确实有些人会蠢蠢欲动,但这般冒险独自来刺杀的,何家父女是头一份。所以姜弘毅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是政事上有什么地方有失偏颇,令百姓寒了心。“呵!”
何恪之冷笑,“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已是阶下囚,那就动手吧!”
姜弘毅脸色铁青,李殊适时开口:“陛下,此人幕后定是有人指使。若他死了,线索也许就断了。以臣之见,还是先将此人押下去审问。”
没人会留一个不安因素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姜弘毅点点头:“那就照你所说的办。”
“是。”
李殊话音刚落,却见何恪之已经拔出了长剑自刎!“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鲜血再一次喷洒,甚至有几滴还溅到了姜岁安脸颊上。她擦掉血迹,无法忽视李殊眼底的万分自责和悲痛!李殊抓住了何恪之的领子,在背对的角度下,无人看清两人在干什么。“师父……为什么……”他双目通红,却只能用唇语交流。为什么,他已经说了计划作废。为什么,他已经保下了他的命,只等过些时候,就能让人劫狱……可这世上待他最好的师父,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师父,却还是倒在了他怀里!何恪之脖子刀口极深,不断泊泊冒着血,就连他嘴巴一张一合也在不停冒着血水:“少主……”“这是老臣最后能替少主做的了。今日之后,狗皇帝定会对少主信任有加。”
“复国与否,全凭……全凭少主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