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眼前的景象转为现实，杨天易抬手握拳，感受到空气从指缝中穿行而过后，他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阿雷特的精神世界，回到了现实。
通过周围那些联邦潜体们脸上几乎没有变化的表情不难看出，虽然他与伊丽莎白在精神世界里待了不少时间，但现实的确只过去了短短一两秒钟。 “没想到虚境导师们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反而是山头林立。”杨天易看向不远处正在闭目冥想的虚境导师阿雷特，双眼微眯后扭头补充道：“不过想来也是，即使是在对外上众志成城的文明帝国内部都不可能完全团结，何况虚境导师这种松散的组织。”
伊丽莎白闻言点了点头，对此说法表示认可的同时，刚刚在精神世界中的所见所闻再度自脑海深处涌现而出。 虚境导师组织是在何时何地由何人正式成立，这些问题的答案众说纷纭，就连阿雷特也不甚了解。 但作为一名正统学派出身的灵能者，他认为那名堕落帝国至今仍未放弃寻找，活跃于数千年前的那位扎克兰大先知在虚境导师组织的成立一事上起到了很大作用。 据阿雷特所说，在虚境导师组织成立之前，那时的先贤们只是怀揣着共同探寻灵能奥秘的想法聚集到一起，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从未产生过引导普通生灵修习灵能的念头。 在宇宙深处星罗棋布的太空城市中，被虚境裂缝吸引而来的强大灵能者建立了虚境导师组织的前身，虚境行者城邦。 对当时的人们来说，虚境行者城邦修建的太空城堪称全银河灵能者的圣地，只有得到贤者认可的灵能术士才会被允许加入虚境行者，与众多先贤们一同在虚境中遨游。 通过翻阅当时遗留下来的史料，阿雷特表示这一过程可能持续了数百年。在这数百年间，虚境行者城邦一直保持着高度的排外性，那时别说是普通人，就连灵媒潜体与弱小的灵能者都不受贤者们的待见，登上太空城更是痴心妄想。 但久而久之，虚境行者的内部由于对灵能的研究方向与信仰的不同产生了分歧，很大的分歧。 只用了短短几十年时间，原本相当团结的虚境行者城邦便以太空城为单位逐渐分离成为一个个独立的灵能者聚集地，阿雷特所属的尖眼教团也是在那时诞生的。 为了挽救即将四分五裂的虚境行者城邦，向来固执己见的贤者们终于离开了他们从未抽身过的高台，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将几乎走到战争边缘的各大教团与城邦领袖召集到一起，开了一场历时长达半年的和平会议。 在会议中，大多数领袖都认为虚境行者组织对待灵能的态度早已因时间长河的流淌而变得僵化，以至于组织成立后的数百年过去，成员的数量几乎没有增长，部分城邦还出现了倒退的现象。 “是银河中与我们一样的灵能者不够多吗？我看未必如此！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所谓‘贤者’的固步自封与百般阻碍，也许早在一百年前，我们对虚境的探索进度就能达到现在的程度！”
在精神世界中，阿雷特为杨天易和伊丽莎白播放了一段当时会议上保留下来的全息影像，其中记录的正是尖眼教团时任领袖抨击贤者的一幕。 在教团领袖长达数个小时的发言中，他无所不谈——上到建立城邦的贤者，下到尚未觉醒的潜体；远到虚境行者组织未来数百乃至上千年的发展，近到最近几十年来各大教团与城邦犯下的错误。 也正是在这段在虚境导师内部被称为“尖眼预言”的演讲过后，长达半年的会议终于迎来了尾声。 经过领袖们的投票表决，最终同意各城邦教团重归于好，携手走向未来的多数派以绝对优势战胜了少数派，为虚境行者组织之后的世俗化奠定了基础。 考虑到虚境行者城邦的成员大都来自各个文明帝国，国与国之间的实力差距很容易导致同族贤者在处理城邦事务时有所偏心。 因此最终领袖们决定采取议会轮值制度，设立七个常驻席与一个议长席，其中议长席由虚境行者城邦的所有正式成员共同选举，结果大多为德高望重，处事公正且能服众之人担任。 而常驻席则会被上一任议长在任期间，为虚境行者组织做出贡献最多的七个城邦和教团瓜分。轮值周期为五十年，这意味着如果某个或某些城邦在探求灵能奥秘的道路上止步不前，他们在议会的宝座寿命恐怕也只有五十年了。 五十年对人类来说也许很长，但对寿命悠久的长生种族或强大的灵能者来说，五十年不过是他们遨游几次虚境所需要的时间。议会轮值制度的确立使得每一名灵能者为了让自己所属的教团能在组织中获取足够的资源和利益，都会竭尽全力做出贡献。 然而做贡献的方式有很多，并不局限于传统的探索虚境，挖掘未知，素来喜欢打破常规的尖眼教团领袖就敏锐地嗅到了银河中无数潜体所带来的机遇。 凭借着为银河系中所有潜体觉醒灵能，为弱小灵能者探索虚境保驾护航的优质服务，尖眼教团赚取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而且除了简单的物质财富之外，尖眼教团与各个文明帝国之间友好的关系才是无形的宝藏。 说到这里的阿雷特难免有些自豪，毕竟不是所有教团都有实力打出为全银河灵能者服务的旗号的。在过去的两百多年中，也有很多教团与城邦妄图复制尖眼教团的成功，并以此夺取后者在议会中的常驻席位，但最后皆已失败告终。 至于尖眼教团在银河范围内传道授业所造成的影响究竟有多大，这一点从人们逐渐将虚境行者称为虚境导师便可以看出，尖眼教团在组织内部的统治力早已超越了其他仍在恪守传统的古老教团。 就连理论上享有一票否决权的议长在否决尖眼教团提出的议案时都得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当然，大多数时候尖眼教团颇具开创性的提议都能得到议会中大部分人的支持，从而无需经过漫长枯燥的辩论即可得以实行。 关于虚境行者内部是怎么看待尖眼教团和他们反复打破传统的行为的，阿雷特并未明说，只是隐晦地表示一些城邦和教团中的古老贤者的确很反感虚境导师们将灵能世俗化，普及化的举动，只是碍于尖眼教团的势力与贡献才一直没有发作。 在那些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古董看来，灵能就应当是属于少数的力量，尖眼教团离经叛道的行为无疑是在将他们所珍视的传统放在火焰上炙烤。 “不怕二位笑话，如果教团未来因为导师业务出了意外的话，那帮老家伙一定会落井下石的。”
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阿雷特随手驱散星空之外逐渐笼罩的雾气，对古老者们嗤之以鼻道：“只可惜灵能赋予了我们所有人对未来的预知能力，因此大家都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
“我坚信古老的传统终将被时间长河中的沙砾磨损殆尽，而灵能的力量绝不会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一如唯物主义者所坚信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