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被带到半山医馆,五娘子扶着她娘亲从牛车上下来。
老太太进屋之后,把医馆里里外外,从墙面到家具都用手摸了一遍,最后挑中了被布置一新的主人房。 “嗯,这房间屋不错,那从今儿起我就住在这屋了!”说着,老太太径直的走了进去,还吩咐五娘子,“五娘子,这屋子有其他人的味道,赶紧把屋里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老太太我年纪大了,不喜欢我屋里头有别人的东西。”
五娘子惊恐地扭头看向时舟,时舟则扭头看向已经到了门口的穆玄。 穆玄则盯着时舟,伸手指着主人房,“你是否要给我一个解释?“ 时舟愁眉苦脸:“我给你啥解释啊,她一个老人家,你这么年轻力壮又玉树临风,德行高尚又仁慈善良,你要跟老人家争抢吗? 穆玄:“……” 时舟问:“你应该不会跟一个眼睛生病的老太太争吧?”
“你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会说你好!”
时舟吸了吸鼻子不吭声。 穆玄大怒,“她不就是你从外头带回来的病患吗?一个病患者竟然如此嚣张?”
听到穆玄说话的声音,屋里的老太太突然又折了回来,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 老太太头上的毡帽还没取,她一手捏着垂下来的面纱,一手扶着门问道:“屋外面说话的后生是哪一位?”
穆玄语气冷到:“你住的这间屋的主人。”
老太太又问:“敢问尊姓大名?”
穆玄冷飕飕道:“二傻子。”
时舟:“噗嗤……” 五娘子鼓着脸蛋,也是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竟然说自己叫二傻子! 老太太听了穆玄的话后,便慢慢转身回屋去了,没在追问。 穆玄看向时舟,“我的屋!”
时舟幽幽开口:“那明明是我的屋。”
“五娘子,你还不快些进来,把这些东西收拾出去?”
五娘子胆战心惊的走进屋,快速的把屋里属于穆玄的东西收拾出来,小心地堆放在门口,都是男子的衣裳,她怕放慢了手上长脓疮。 红娘子从后面一阵风似的冲过来,指着五娘子训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把我主人的东西从屋子里清出来,你对我主人无礼,小心我教训你!”
五娘子本来就不怕红娘子,如今有时舟在旁边撑腰,她就更不怕了。 “清出去怎么了?这男女有别,我娘都住进来了,这衣服清出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红娘子呵呵冷笑两声,“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太,谁看在眼里了?凭什么要抢我主人的屋头?”
五娘子掐腰:“我娘就是老太太,老太太怎么了?你以后也会变成满脸丝褶皱的老太太,有本事你这辈子都不老呀,有本事你像天上的仙人一样,一百岁还像现在这样啊,你了不起哦!”
红娘子气狠狠地抱起地上的衣物,扭头看向穆玄,凶狠地说:“主子,这老太太占了您的屋,那您现在要住哪儿啊?”
随后红娘子眼睛一亮,“主子啊,要不您跟我一起住柴房吧,他们不是说你早些也是住在柴房的吗? 穆玄瞪着红娘子,那眼神恨不得咬死她。 红娘子默默把脑袋缩了回去。 穆玄不跟老太太吵架,掉头看向时舟:“要么把我的房间还给我,要么重新给我安排住宿,你选一个吧。”
时舟憋气,指了指佛光寺,“穆公子,我觉得您要是住到山上的话……” 穆玄打断他的话,“我可以不杀你,但是我可以砍掉你的四肢,留着你的性命,这样我既不担心母蛊会死,我还能把你捏着手里,我若死了,让你也活不长。”
时舟立刻改口:“您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穆公子暂时先住病号间?”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时舟已经动作麻利的把病号间里,她跟红娘子的东西都收拾出来,“穆公子请!”
红娘子眼睁睁的看着穆玄住了进去,她气的要死,小声对时舟说:“东家,你为啥要怕他?他说把你砍掉四肢砍掉还留你性命,你信啊?”
“他有没有真的砍掉过谁的四肢?他要真砍掉你的四肢你就死了,你都死了,他也活不成。只有你砍掉赵小武的四肢,还能让他活着,二傻子能有多大的本事?东家你不应该怕他啊!“ 时舟看了红娘子一眼:“你懂啥呀?那位穆公子是短住。他虽然短住,但他要求高啊,你看到主人房变成啥样没?从里到外被他的人整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家具也换了一个遍,旧家具我拿到村口还换了不少银子呢。”
“咱主动让出病号间,待会儿他住进去之后,看到里面破破烂烂的,肯定会受不了了,你说到时候,他会不会也让人把里面的家具给换新的?”
五娘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东家就是一文银子不花,但是把医馆能住人的地方都重新装饰了一遍!到时候等傻子他们一走东家就有两间屋子是崭新的了!”
时舟满意的点点头:“对呀,忍一时气节难平,退一步家具全新!”
只是五娘子还没得意多久,就开始犯愁了,“问题是,我们晚上住哪啊?”
时舟拍拍她的肩膀:“晚上你睡你娘这屋,夜里你娘需要起夜的时候,你还能照顾一下。”
“东家,那你呢?”
时舟一掉头,看向下人房。 五娘子震惊:“那老实跟甄大夫咋办?”
晚上,时舟和红娘子睡在了下人房,甄有福和佟老实则被撵去柴房睡了。 佟老实躺在草垛上,委屈:“我还是小孩,东家咋就不让我跟她睡一个屋呢?我在地上打地铺也成了,反正天气热,也不会冻着。”
甄有福抬手在佟老实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说什么混话呢,男女三岁不同席,你都九岁了,你还敢跟东家睡一个屋?小心出门被人乱棍打死。”
佟老实抓了抓脑袋,“我念到底书上没说,咋到了甄大夫这里,就这么讲究呢?”
“再叫我听到你说那些混话,我还要揍你。”
“哼! 第二天一大早,医馆来了病患,那病患先是跟时舟左打听右打听,还时不时往医馆里看,也不知想要干啥的。 时舟看着那人问:“这位小哥,你到底是看病的、开药的、还是找茬的?”
病患:“噢,我就随便看看,他们说半山医馆有个什么牌匾很了不起,我过来看一眼。”
病患说着,就要朝后面走,“哪呢,我咋没看到呢?”
穆玄直接从后面出来,堵在病患的面前,病患顿时被吓到了柜台跟前。 时舟伸手指了指正堂屋墙上的位置,“不用往后走,挂那儿呢,抬头就能看到。”
病患抬头一看,果真就挂在哪里。 “啊,还真有啊,唉哟喂,这是证明你是一位了不起大夫的证据啊。”
时舟看他一眼,“过奖过奖。”
病患又朝里头看了一眼,“对了大夫,你这医馆现在住了几个病患呢?我看你这医馆不大呀,病房一多的话,住不下吧。”
时舟说:“穷乡僻壤的,都是周边老乡,都是些头疼发热的小毛病,极少需要住馆治疗的。”
病患干笑两声,“那可不一定,家里若是有老弱妇孺的话,这行动不便还是需要住下的。”
“大夫,我能看看你这边的病患间吗?这万一家里以后有老人需要入住,这不还能直接过来?”
那病患不由分说,直接就朝着前堂后面的那间屋子走去,一伸手就把门给推开了。 穆玄转身,冷飕飕的盯着,“想死吗?”
“真是对不住,我不小心来错地儿了!”
病患顿时被吓得跑出去,病患擦汗,并环境怎么是个男人?
陈老爷不是说有个老太太住到这边,让她特地来看一看老太太的外貌特征的,结果这屋里看着不像有老太太的样子。 五娘子端着切好片的当归到门前的大石头上晾晒,病患急忙问她:“姑娘,你们这病患间只有一个屋吗?”五娘子点头:“是啊,咱这医馆小病房间只有这一个屋,后头是主人房和下人房。”
病患“啊啊”了两声,象征性的买了半个疗程的泡脚药包,一溜烟的跑了。 与此同时,仁心堂也去了个打听的人,“掌柜的,你们这儿病患间有几间啊?”
孙玉怀纳闷的看了对方一眼,“我们这病患间有四间,怎么了?你可是有家中什么人需要注入病犯间诊治?”
对方点点头,“是啊,家里有老人病重,我来打听打听你这边有没有现成的病患间,看能不能把他运过来住上几天,有你们大夫在身边随时照看着,我们才放心啊。”
孙玉怀觉得孝子难得,不有赞同道:“哦,你还真是个孝子,家里老人有福了。”
对方问:“我能看看病房间吗?绝不打扰里面的病人,就挨个看一下,看看设施条件如何。”
孙玉怀自然求之不得,立刻带着他参观了一下病患间,结果,那人就在其中一见屋子里见到了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两只眼睛被裹了纱布,身边还有个小丫头在伺候着。 那人盯着床上的老太太,“啊,对不住了,没吓着你们吧?”
小丫头摇摇头:“没事儿。”
那人又问:“哎哟,老太太这是什么毛病啊?眼睛不好?”
那小丫头点了下头,但也没说是什么毛病。 她是伺候老太太的丫头,这话轮不着她说呀。 主要老太太还气着呢,老太太眼睛是家里小孙子拿鞭子抽陀螺,结果不小心那边尾,不偏不倚甩在老太太的眼睛上。 这都第二天了,老太太还一个劲的喊眼睛疼。 那孙子平时疼的跟眼珠子似的,结果误伤了老太太,老太太生气了。 孙子昨天已经跪了一晚上,刚刚还来跪了,老太太虽然让人把孙子给带回去了,但心里还气着呢。 所以那人问什么毛病,小丫头就没回答。 那人关上门,这才问孙玉怀:“一般病患都住几天?一天多少银子?那老太太住几天了?”
孙玉怀以为他是打听价格,“这个住宿费是固定的,主要是差别在住的时日病情重吗?那就多住些日子,病情若是轻了,那一两日就能出院了,那老太太的眼睛暂时不好说。”
孙玉怀可不是那种专程打听病患八卦,然后再传给陌生人的人,只说有用的信息,其他信息他一概不提。 但让人觉得自己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了,这老太太完全符合陈老爷给他的信息情况啊! 他当即就回去复命,“陈老爷,我找着您要找的人了!”
他把自己当时看到的和打听到的所有情况,非常仔细的说了一遍,所有的条件都符合陈老爷给他的信息呀。 一个眼盲的老太太,一个伺候老太太的丫头,昨晚上刚住进去医馆。 唯一不同的,就是医馆的名字叫仁心堂,而不是叫半山医馆。 陈隋一顿,“人现在还在仁心堂?”
“在啊,老太太的眼睛刚接受过治疗,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问了医馆的那个孙大夫,孙大夫说老太太的眼疾暂时还不好说……” 陈隋点点头:“立刻带路,我现在就过去一趟!”
太皇太后深居简出,因为年岁大了,都是在深宫养病,要么就说去别院调养,眼睛又看不见,几乎不再见人。 陈隋只在跟慧真郡主成婚回门那日,远远的给太皇太后磕过头,还是隔了帘子偷瞧了太皇太后一眼。 要问他太皇太后长什么样,陈隋还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奉行的就是广撒网,广捞鱼,万一那些老太太里头就有太皇太后呢? 陈隋印象中的太皇太后,是一个雍容华贵贵气十足的老太太,她被所有人簇拥在人群中,就连皇帝见了她,都得给她磕个头,叫声皇祖母。 陈隋心里的太皇太后必然是与众不同的,所以他在看了那个老太太后,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老太太眼睛被遮,这整张脸哪里看得清模样啊? 关键是,陈隋觉得,太皇太后绝不会是这么个其貌不扬的乡村野妇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