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1 / 1)

次日,清晨。

沈墨起了个大早,就出了府,黎千初差异问镇国公:

“祖父,舅舅今日起这么早干什么去呀?”

镇国公道:

“去见一个,错过的人。”

城西池府

黎京有三大世家,池家为首,碌家为二,百里家为三。

而沈墨今日要去见的人正是池家小姐,也是下一任池家家主,池青梧。

沈墨走到池府门前,站了好久,就是不肯进去,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只有他仿佛静止了一样,站了好久好久,最终,沈墨还是没有进去,转身离开了。

但沈墨不知道的是,池清梧身边的大丫头看到了他。

一个丫头匆匆忙忙的跑进内院,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喘着粗气说:

“小姐,小姐,镇国公府的大少爷,他,他”

坐在屋中的是一个女子,身穿青绿色长裙,坐在镜前梳妆,听到丫头的话,丢下手中的梳子站了起来问:

“镇国公府,沈家?”

那丫鬟终于喘过了气说:

“是小姐,是沈家大少爷,他在府门口呢。”

池青梧急切的追问道:

“镇国公府,沈家,沈家大少爷,是沈墨。”

那丫头继续说:

“是的,小姐,沈少爷很早就来了。”

还没等丫鬟把话说完,池清梧像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飘逸的长发落在肩头,青绿色的长裙在风中摇摆,仿佛在此刻,一切外在因素都不能改变她的决心。

池青梧脸上洋溢着笑容,心里暗想:

(他来找我了,他来了,是他来了。)

一路上看到池清梧的下人都有些不解,为什么自家小姐一大早这么急忙的跑出去?

等池青梧站在府门口时,已经人去楼空,她没有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寻找到她日思夜想的少年的影子,有些失落,她也在门口站了好久,之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朝另一个方向跑了去。

城外竹林

沈墨离开池府之后,独自来到了这片竹林,这片竹林是他与她初见的地方,也是他对她一见倾心的地方,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片竹林,走到了竹林中的一棵梅树下。

这棵梅树在竹林中尤为突兀,翠绿中的一点红,却又极为好看,他记得与她初见时,亦是如今这个场景一点都没变,可惜他们却变了许多。

当时贵族子弟组织打猎,邀请了许多名门望族家的小姐,池家也在邀请名单中,当日池青梧就坐在这颗歪脖子梅树上,少女穿着青绿色的长裙,长发披落在肩头,手中拿着一本书悠哉悠哉的看着,浑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沈墨上前与那女子打招呼,等那女子抬头时,他已经沦陷,一张清秀的小脸上脂粉如黛眉目清秀,就如同她身后的梅花一样,艳丽又不失俗气,高贵又不失优雅。

沈墨想着从前的点点滴滴,正准备要走时,却被一道清脆的女声叫住了。

“沈墨。”

是池青梧追了过来。

沈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站在原地,不敢回头。

那女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停在了与他三步之外,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见到他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过了好久池青梧略带委屈的声音说:

“你不转过来,让我看看吗?”

什么听到这句话啊,鼻尖一酸,拳头握紧,慢慢的转过了身。

两人目光对视,风吹起了凌乱的头发,竹叶飘落,身后的那棵梅树依旧挺拔。

池青梧的眼眶红了,沈墨看到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说:

“你莫要哭,我,我”

池青梧跑上前抱住了沈墨,用手锤着他的肩头说:

“沈墨,我一直在等你,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说着,池青梧就在沈墨的怀里哭了起来,沈墨有些手足无措,身体很是僵硬,但心中又是窃喜,沈墨心里想着,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该多好,就这样她一直抱着他该多好,可惜在这世上没有如果。

沈墨推开了池青梧道:

“池小姐,请自重。”

池青梧猛然间被推开,又听到这句话,心头就像一把剑刺过一样的疼,眼泪掉的更凶了说:

“沈墨,为什么你都来找我了,还要如此的疏离我?你还要躲我多久?我现在有能力保护我自己了。”

沈墨看到,心就像无数把剑刺了进去,又拔出来,反反复复,疼得厉害,强忍住心中的酸涩,开口说:

“池小姐,我明日便要南下,能否回来还不知道,本想着与池小姐道个别,却没想到池小姐竟自己找到了我。”

“既然已经见过了,我还有事,就要先走了。”

沈墨说完,转过身,迈开脚步就往前走去,他不敢回头,怕回头之后就再也走不了了。

池青梧叫住了沈墨道:

“沈墨,你知不知道我要订婚了?”

沈墨停在原地,没有回头,答:

“知道。”

池青梧问:

“你知不知道两月后我便是池家家主?”

沈墨答:

“知道。”

池青梧又问:

“那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

沈墨的心在这一刻似乎要爆炸了,连同身体里的其它器官都要爆炸了,此刻,沈墨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冲过去抱住池青梧,可是他不行,他不能这么自私。

沈墨最终还是颤颤巍巍的说出了两个字:

“知道。”

池青梧的眼泪掉了下来,大喊道: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做和当年一样的选择?”

沈墨的心更疼了,当年沈家壮大,已经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如若他娶了她,会害了她。

池青梧又道:

“我马上就是池家家主了,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了,这四年里,我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主继承人,如今我做到了,沈墨,你为何,为何还要。”

后面的话,池青梧说不出口,他的鼻子太酸了,嗓子里就像卡了一团棉花,怎么也说不出来?

沈墨想回头看看她,可是他不敢,也不能,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努力的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正常一点,努力的跟她说:

“池小姐,我并非良配,池小姐还是另谋良人吧。”

沈墨说完话,自己想给自己一拳,多想告诉她这都不是真的,可是他有太多的苦衷和不由己了,他这次出战,不知能否回来,他已经让她等了四年,总不能再误她误了一辈子吧。

池青梧擦干眼角和脸上的泪水道:

“另谋良人?哈哈哈(自嘲的笑)四年了,你怕拖累我,不与我见面,我等了四年,如今我已经有实力了,你却让我另谋良人?”

沈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静静的听着她讲话:

“沈墨,你都没有尝试过,你怎知,结果一定会不如意?”

沈墨早已满面泪水,强忍着道:

“池小姐乃是人中龙凤,更是京城第一才女,而我不过一介武将,怎配得上?此次若沈某能平安回来,必去参加池小姐的婚礼,若是沈某未能回来,定厚礼相送。”

说完沈墨径直走了,只是步伐有些蹒跚。

18岁与她初见时,他便暗自下定决心,定要娶这位姑娘为妻,一生爱她,护她,怜她,惜她,可这一切终究为泡影,他本想用半座镇国公府下聘,八抬大轿,凤冠霞披,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迎她过门,可如今只能用半座镇国公府当作聘礼风风光光的送她嫁给别人。

池青梧忍不住了,四年来,她为他苦学知识,学习如何做好一个家主,如何做好一个继承人,这四年来,再苦再累她都熬过来了,因为她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支撑着她,她的阿墨会来接她。

“沈墨,你就是个懦夫,都没有尝试过,就这么武断的下了决定,你就是个懦夫。”

说完,池青梧看向沈墨的背影,希望他能回头看看,哪怕一眼,可是他没有。

平日里端庄有礼的池青梧,一直都是一副合格继承人的模样,而如今的池青梧只是一个没有糖的孩子。

这些话传到沈墨耳朵里,是多么的刺耳,如果可以,他早在四年前便娶了她,如果可以,他不想出征,只想守着她,守着他心中唯一的光热。

沈墨又想,做个懦夫就做个懦夫吧,只要能护你周全,哪怕被你恨上,我也愿意。

沈墨走远了,池清梧也哭完了,池青梧抬起裙角向前跑了去,口中大喊道:

“阿墨,你回来,你不要去南蛮,不要去。”

可幽深的道路上早已没有了沈默的生影,她终究是没追得上。

池青梧坐在地上,眼泪哗啦啦的流,如春天的繁花坠落,如夏天的细雨凌乱,如秋天的枫叶,又如冬天的雪,让人忍不住想过去抱抱她,安慰安慰她。

(沈墨,就算这一生不能和你长相厮守,只要你无恙,我愿。)

沈墨一直以为池青梧不喜欢他,是因为后来的相处才喜欢上的他,可是沈墨不知道,当他还没见到她时,她已经喜欢上他了,竹林里梅树边的相遇,是她精心策划的,就连那棵梅树,也是她亲手种下的。

两日后沈墨带领30万南伐兵南下,在城门口与家人道别    。

黎千初还是一身红衣,看向穿着铠甲即将出征的骁勇将军和他身后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30万南伐兵心中苦涩万分。

镇国公嘱咐了自己儿子几句,便没多说什么,这本是家人在这送别,只来了黎千初和镇国公两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黎千初后面多了一个人,女子一身青衣就站在那里,没有上前和沈墨说话,就静静的看着。

等沈墨要启程时,那位青衣女子走上前叫住了他:

“沈墨,不管你能否回来,我都等你。”

(你若回来,我等你来娶我,你若回不来,那你等等我,我来嫁你。)

沈墨看想青衣女子想说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沈墨终究还是南下了,独留京城中人替他担忧。

直到看不到沈墨的背影,镇国公和黎千初准备回去了,黎千初看向青衣女子,向她走了过去道:

“池小姐,虽然天气已经转暖,但还是会有些凉,你今日身着单薄还是快些回去吧!”

池青梧转头看向黎千初道:

“多谢公主,我一会儿就回去。”

池青梧又转过头又木讷的看向沈墨离开的方向,黎千初低下头,语气放慢说:

“池小姐,你快要嫁人了吧?舅舅此去凶险,小姐还是忘了舅舅过好自己的人生吧。”

池青梧道:

“若他昨日没来寻我,没有去那竹林,也许我会真的放下他,选择嫁人吧,可他去了,他没有忘记我,他还记得我与他之间的约定,我又怎么能忘记他呢?”

黎千初没有多说什么,最后还是离开了。

池青梧在原地驻足了许久,在恋恋不舍的离去。

三月初九   皇宫

今日是黎千初16岁生辰,她一身红衣,满头珠翠,带着金步摇,温婉大方,她一出场惊艳了四座。

今日来祝贺的人很多,文武百官家眷亲属,都聚集到一块儿昭华公主庆祝生辰。

黎千初坐在主位上,听着太监高喊大臣们送的生辰礼,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珍贵无比。

镇国公送的是一把宝剑,剑柄和剑鞘为金黄色,华丽而又实用,剑很锋利,剑血封喉的那种。

黎千初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给它赐名叫,圆月。

童绾送的是一对金钗步摇,钗头的凤凰栩栩如生,抬着高傲的头颅像极了黎千初,苏锦瑶送的是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手镯,戴在手上更衬的黎千初肤色的白皙,当然,这仅是代表她们个人。

黎千初很喜欢他们送的礼物,顺手就把金步摇插在了头上,玉镯戴在了手上,而那把佩剑则是收好,毕竟这是宴会,不宜带凶器。

“皇姐,生辰快乐。”

黎千初转头望去是五公主黎清。

“五妹妹有心了。”

黎千初结果黎清送的礼物道,“不知六妹妹近来可好?”

黎清道:“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

五公主黎清六公主黎暖,是一对双生子,生母为颜妃,而姐姐黎清温婉大方,深得皇帝宠爱,妹妹黎暖生来便痴傻,一直养在宫中。

之后,四皇子也送上了生辰贺礼,两人不咸不淡的交谈了两句,便也不了了之。

当今皇帝只是并不多,成年的皇子也就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个,而九皇子和11皇子不过五六岁。

三皇子如今被圈养在荒庄中,而苏妃之子四皇子也算是个人物了,表面待人温和,一副谦谦君子作派,内地里却阴险狡诈。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一阵嘘寒问暖过后,大家入席寿宴正式开始。

黎千初一转头便看见了坐在一旁的江翊等人,江翊左右坐着的是故不为,和楚淮舟。

自从镇南侯死后,这是黎千初第二次见到江翊,而如今的江翊已是新的镇南侯,他还是眉目英俊如画中走出的一般,仿佛他父亲之死对他毫无影响,转头看向女正席上坐着不说话的江妍,面色不红润也不苍白,再转头看向江翊,就感觉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一如既往的懒散模样。

江翊察觉到了黎千初的目光,笑着拿起桌前的酒杯举了举,黎千初也是微微一笑,举了举酒杯,两人就这样隔空碰酒了。

“淮舟,你看什么呢?”

顾不为靠近问道。

“是她。”

楚淮舟答。

顾不为朝着楚淮舟的目光望去,入眼的就是一位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坐在那里谈笑嫣然。

顾不为又差异的看向楚淮舟道:

“淮舟,你一直盯着人家小姐做什么?”

楚淮舟收回目光淡淡的道:

“那位女子便是我上次同你们说过去帮追钱包的那位女子。”

顾不为道:

“你说童绾?”

楚淮舟问:

“童绾?”

顾不为答:

“不是吧?你就算跟着楚将军上了战场,也不应该,不知道她呀。”

楚淮舟摇了摇头。

顾不为道:

“她是丞相府家千金也是继承人,名叫童绾,和我们还是一个书院的。”

楚淮舟又重新将目光盯到了童绾身上,女子一身红衣明媚耀眼,端庄有礼,与人谈笑间礼仪得体,大方而又高贵。

顾不为道:

“她能指使得动秘侦司的人也不足为奇。”

秘侦司极为隐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童绾察觉到了一道目光看向自己,转过头去正好与楚淮舟的目光撞了个满怀,楚淮舟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忽然脑子中闪现了刚刚江翊和公主眼神对视之后举起酒杯的画面,于是也举起面前的酒杯,隔空碰了碰。

楚淮舟一刹那间的惊慌失措还是被童绾捕捉到了,童绾笑了笑,大方而又不失礼貌的举起面前的酒杯,碰了碰。

顾不为看身边两人都向女子举过酒杯,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了苏锦瑶那边去,苏锦瑶今日也是一身红衣,坐在她母亲身旁看起来就很乖巧懂事,可惜的是苏锦瑶并没有发现顾不为那炙热的目光。

宴会结束,大家离场的时候,童晚和楚淮舟却又碰到了。

“上次一别,竟不知这位公子就是楚小将军。”

童绾大大方方的开口说。

“我也是今日才知,姑娘你竟是丞相家的千金。”

楚淮舟道。

童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也不知她为何会笑,反正只要她看到眼前这位少年一板一眼的模样,就是忍不住想笑。

“改日得空了,请楚小将军吃茶”童绾道。

等黎千初回到镇国公府时,已经累的不行了,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对镇国公说:

“祖父,今日宴会也太繁琐了些,累死我了。”

镇国公宠溺的说:

“你是公主,又是我朝唯一嫡出,牌面自然是要大些,今日这种场面你就觉得累了,日后该怎么办?”

黎千初答:

“我才要不要管日后呢?我呀,就要一直呆在府上,逍遥快活,做个自由的人。”

镇国公道:

“千初今日16岁了,怎可还像孩童般?”

黎千初走到镇国公面前撒娇道:

“祖父,我只是在家像孩童般,在外面又不是如此,更何况,祖父难道不喜欢我这样无忧无虑的活完一生吗?”

镇国公摸了摸黎千初的头道:

“想,祖父当然想,日后我们千初要永远无忧无虑,一定要像今日这般天真烂漫。”

黎千初笑着,她知道,她的出身,毕竟会让她背负许多,可是她没想到会那么快,她以为,至少在十几岁,她可以无忧无虑,做一个快乐单纯的公主,可是身在皇家,哪有那么多单纯,无忧无虑可言,她身为唯一的嫡出,注定了要背负许多,镇国公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他有私心,想让自己的孙女儿永远都这般。

这是黎千初最后一次这样露出真挚的笑,也是最后一次,能用这样撒娇的语气对自己身边的人这样说话。

黎千初回到自己的院子,走进了书房,走到桌子前,伸手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副画轴,展开画轴是一位女子的画像,女子眉目如画,身姿纤细,头顶戴着凤冠,身穿凤袍,说不出的温婉高贵。

是以逝的皇后沈语薇,黎千初看着画卷,手轻轻的抚摸过画卷上女子的脸,眼睛有些酸涩,开口道:

“母后,今日是千初的生辰,绾儿送了一对金步摇,小锦儿送了一对玉镯,祖父送了我一把剑,舅舅也提前给我准备了礼物,可唯独少了母后的。”

黎千初说着说着,脸上掉下了两行泪,从眼睛流到下巴,从下巴跌到了画轴上,随之而来的是黎千初小声的抽咽声。

黎千初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一定要对付沈家,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与自己朝夕相伴20载的妻子,为什么要对付当初助自己上位的亲人?

黎千初想皇后了,即使在过去的16年里,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但时常可以以书信往来,重大场合也能见上面,这是唯一一次皇后缺席了黎千初的生辰。

过了一会儿黎千初又从刚才的抽屉里拿出另一幅画轴来,展开画轴,上面站着一位妙龄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华丽的衣裙,戴着金步摇,是15岁刚及笄的黎千初。

黎千初看着画轴上当初满脸笑容的自己,甚是怀念,手轻轻拂过脸颊,发丝,最终停在了一个簪子上,簪子是一只金簪,簪头雕刻着牡丹,牡丹花的中心,有一颗精心雕琢过的红玉,华丽无比,金贵无比。

这支金簪,是沈皇后寻了多年寻到的一块红玉,经过精心打磨后,镶在了簪子上,作为黎千初的及笄礼物,当时她很喜欢这只簪子一直带着,可自从母后去世后,她便摘了下来,黎千初抚摸着两个画卷,想着之前的点点滴滴,她真的想她的母后了,她真的想那个表面上对她漠不关心,心里却担心她,把她当做宝贝一样的母后了。

“母后,这诺大的黎京,好像,容不下沈家了。”

黎千初哽咽的道。

“可是为什么呀?明明沈家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沈家还在帮他,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在这黎京当中留神家的一席之地呢?”

“母后千初该怎么办?千初不想让沈家退,但也不想沈家出事,千初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母后。”

黎千初看向窗外的月亮,月亮是圆月,可人却不像月亮那么圆。黑夜漫漫,一片寂静。在这寂静当中,黎千初的哭泣声显得尤为突出。

黎千初擦干眼角的泪水,收起了画卷,小心翼翼的重新放回了之前的抽屉里。

黎千初又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和刚才那幅画卷上一样的簪子。

黎千初把橙子小心翼翼的从盒子中拿了出来,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中:“若真的没有路可走了,那我只好去闯一闯了。”

黎千初看着自己在镜中的容颜,心中五味杂陈,身在帝王家,连半份真心都不能拥有吗?真的就不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吗?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两个月,今日是池青梧成为家主的册封之日。

今日的池青梧没有穿浅色的衣服,难得的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长裙,带着金钗,手上多了一对金镯子,比平日更美了几分。

“青梧今日真好看。”

池家主池蓉道。

池青梧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抚摸了身上的红色绣着繁复图案的衣裙,笑着,又似乎在想着什么。

“今日即是梧儿继承家主的日子,也是定亲的日子,真是双喜临门。”

池家主高兴的道。

池青梧的脸色冷了下来,冷淡道:

“母亲,为什么,非要订婚?”

池家主道:

“这是祖上历来的规矩”

“继承家主之位当日,与族内最年轻,最优秀的弟子定亲,这是池家永远都不会改变的规矩。”

池夫人看池青梧的脸色不好,坐到她旁边道:

“梧儿,我知道你和骁勇将军两情相悦,但自从你踏上成为家主继承人的这条道路上开始,就不可能再回头了。”

池青梧冷淡道:

“那母亲当年也不是没有和祖中弟子成婚吗?”

池家主答:

“当年继承池家之时,父亲本也给我定了门亲事,可我打小就离经叛道,拒了,嫁了自己心仪的郎君,可那又怎样呢?”

池家主叹了一口气,又道:

“气病了父亲不说,在看看我如今的生活,当初一心想嫁的少年郎君,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爱我一人,可他利用完池家后,妻妾成群,外室不断,我虽有打压,可终究是累了。”

又拉起池青梧的手道:

“梧儿,听娘亲的话,完成继承大典,完成订婚。”

池青梧抬起头看着池家主坚定的道:

“母亲,他和别人不一样的,他不会负我。”

池家主冷冷道:

“世间男子多凉薄,你怎知他是个例外?”

“就算他是个例外,如今他已出征南蛮,能否活着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池青梧看着母亲低下了头道:

“母亲,我以为成为家主,拥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就可以嫁给他,我原以为等了四年,我终于等到他了,可谁知等来的,是他出征南蛮的消息。”

池家主道:

“自古以来,大家族之中规矩繁多,有情之人终是成不了眷属的,梧儿,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不谈这些了。”

顺手又拿起桌上的一根金钗,金钗极为华丽,镶着红色玛瑙石。

“梧儿,这是池舟刚刚派人送来的,今日就把这个带这个吧。”

说完就拿起那根金钗要往池青梧头上插。

池青梧连忙站起身躲避开了那只金钗道:

“不用了母亲,已经带了很多首饰了。”

池夫人看着手中的金钗摇头叹气,终还是没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从外面走来一个华服的男子,也是一身红袍,头发刚刚竖起,好不俊朗。

“池舟来了。”

池家主笑盈盈地朝门口望去。

那男子走进屋内,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辈礼:

“见过家主。”

说完,眼神就飘到了池青梧的身上,池家主立马心领神会道:

“宾客也都到的差不多了,我出去看看,你们先聊。”

顿时,房间内就剩下他们两人,无比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池青梧重新面对镜子,打理着自己的仪容,并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池舟。

池舟并没有感觉到生气笑盈盈的走到她身后从怀间掏出一个锦盒,顺便打开放到她面前道:

“阿梧,这是我在簪月阁定制的首饰,你看看喜不喜欢?”

池青梧撇头一看,是一只银簪,雕刻着祥云的图案,池舟道:

“这是一只祥云簪,寓意我们未来和和美美,吉祥如意。”

说完池舟就把簪子往池青梧头上带,池青梧立马用手护住头发,可簪子却划伤了她的手,从洁白纤细的手上露出了几粒血珠。

池舟连忙把簪子扔到桌子上,拿出帕子想要为她擦拭手上的血珠,池青梧连忙说:

“不用了。”

池青梧从腰间拿出帕子,简单的擦拭了一下手上的血珠,只留下池舟拿着帕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池舟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收回了手。

池舟看向刚刚扔下的那只祥云簪,在往旁边一看是之前送的金钗道:

“阿梧若是不喜欢这只祥云簪,便带上这只金钗吧,也衬今日。”

池青梧冷冷道:

“我不喜欢金钗,也不喜欢银簪。”

池舟被噎了一下,不过他也早就习惯了,继续说道:

“哪阿梧喜欢什么样的首饰?我下次再让他们重新打造来。”

池青梧道:

“不用了,我已经有喜欢的首饰了。”

说着,从首饰盒中拿出一只银簪来,银簪雕刻着芙蓉花,花中心有一颗红豆大小的红色玛瑙石,末尾处垂钓下几颗红色玛瑙石,闪闪耀耀的,极为好看。

说着池青梧熟练的插上了发髻,笑着在镜中看着自己。

池舟道:

“阿梧,不是不喜欢银簪吗?”

池青梧道:

“这不是银簪,这是红豆玛瑙簪。”

池青梧笑着又说道:

“你还是不要叫我阿梧了,叫我池青梧或青梧就好。”

池舟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弱弱的答了一句,好。

池青梧又道:

“你先出去吧,我还要一会儿,毕竟这是女子闺房,一个男子进来也不方便。”

池舟答:

“好,我去外面等你。”

池舟踏出门槛时,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镜子前的池青梧,即使今日是她的册封之日,即使今日他们会订婚,而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从始至终,她对他永远只有冷漠和疏离。

池舟 脸上的笑容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转而是落寞是难过。

那支红豆玛瑙簪,是沈墨名沈家工匠打造出来,送给池青梧的,池青梧一直当宝贝一样放在自己的妆匣里,只有到重要场合才会佩戴。

池舟知道这一切,知道她与她的过往,知道她还没有放下他,可那又怎样呢?今天要与她订婚的人是我池舟,而不是他沈墨。

她喜欢就让她带着吧,无所谓,只不过是只簪子罢了。

房间内坐在镜子前的池青梧呆呆的看着:

“阿墨,我是不会与他订婚的,我会等你回来我,还要等阿墨回来,哪怕你回不来了,我也不要与他订婚,我池青梧从始至终要嫁的少年郎,只有沈默一人。”

池青梧打起精神,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带着丫鬟去了前院。

前院已到了很多人,有三大家族的人也有名门望族的人。

池青梧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很快就开宴了,过了一会儿,池家主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道:

“诸位,今日乃吾女青梧继承池家之日,多谢诸位的捧场。”

说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动作潇洒又稳重大方,池家主放下酒杯道:

“吾有女,名青梧,才学兼备,博学惊人,故,今日特将池青梧,为池家,家主。”

池青梧站起身来走到池家主对面,弯身扣礼道:

“青梧,定不负所托。”

池家主笑着,从旁边侍女拿着的托盘中拿出一个印章,这个印章是象征池家家主的印章,由此,印章可驱动池家所有势力。

池青梧双手接过印章,成为了池家新一代的掌家人。

现场立马响起一阵鼓掌声,池家主脸上洋溢着笑容,又要开说,却被池青梧阻止了。池青梧道:

“母亲,我不想订婚。”

池家主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还维持着笑容压低声音道:

“梧儿,今日这事不可儿戏,不可胡闹。”

池青梧继续笑吟吟的说:

“母亲,梧儿没有胡闹,再等等好吗?只要不是今天。”

池家主不好发难,只好道:

“这事岂是你能说变就变的。”

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传来,这号角声并不是敌军来犯的号角声,而是每位将领以身殉国后回朝时的号角声,声音低沉又不失力量,传遍了京城每个角落,池青梧听到这号角声,顿时惊头一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了全身。

池蓉对旁边刚从外面回来的下人说:

“怎么回事?”

那下人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开口说:

“回禀家主,是,骁勇将军,以身殉国了。”

池青梧一听往后退了几步,手指浮向心头,按住了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不敢相信的像那个下忍重新又问了一遍,得到的却是同一个结果,沈墨,死了。

在一旁站着的池舟担心的看向池青梧,只见池青梧一脸颓然,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池舟正要上前扶住她,池青梧却突然站直了身体,跑了出去。

池蓉立马喊了一声:

“梧儿。”

池蓉追出去又不合适,不追出去又放心不下女儿,于是转头对一旁傻站着的池舟说:

“池舟,你快追出去,不要让她做傻事。”

池舟立马反应过来追了出去。

池蓉担忧地看着两人跑出去的方向,这时,池蓉的身后走来一位身穿黑棕色长衫的男子,男子面目清俊看着池蓉道:

“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池蓉转头看向来人,脸色立马冷了下来道:

“我的教女儿怎么样,我最清楚,用不着你来指点。”

那男子叹了口气说:

“阿蓉,非要这样与我说话嘛?”

池蓉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像冰刺一样刺进了那男子的心道:

“等你收拾好你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再与我讨论说话态度,还有,不要叫我阿蓉,恶心。”

说完,池荣便潇洒的转身离开,那男子看着池蓉的身影,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也没有追上去。

那个男子是池蓉的夫君,也就是池荣当时一心想嫁的少年郎君,可如今,他俩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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