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是很典型的烧瓷场景。众多身穿宋服的制瓷工人们,制胚、拉胚、塑形,印花、施釉……一切都没什么特别,和以往见到的制瓷场景都一样。直到,施釉完毕,制瓷工人们将那些瓷胎装入用来阻挡火焰的匣钵时,秦立终于发现了不同。那些制瓷工人竟然将瓷胎倒放进了匣钵。并非像曾经看到的那样,瓷器敞口朝上,而是敞口朝下。“原来这就是覆烧法……”秦立心头恍然,以前他在通读华夏瓷器史时,看到过有关覆烧法的介绍,但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如今看到脑海中的一幕,终于对覆烧法有了清晰的认知。覆烧法是瓷器烧造的方法之一,与正烧相对,也称反烧或伏烧,是把碗盘一类坯件反扣在窑具的支烧方法。覆烧分为釉口覆烧和芒口覆烧。所谓釉口覆烧,即口沿留釉的覆烧方式。釉口覆烧分两种。一种是无匣覆烧,即在支烧台上置齿形垫圈,碗坯反扣在支烧台上,垫圈或垫饼顶住碗的内心,在朝上的碗底上置放一个垫具,然后依次反扣,如此重复可叠5至10层。因为这种烧制方法需要瓷胎直面燃火,易对瓷器表面形成各种影响,宋代之后便不再使用。另一种为砂垫覆烧,方式是以碗形支托为底,以五、六堆砂堆为间隔置于倒扣的碗足上,依次类推,其口沿悬空,故口沿有釉。所谓芒口覆烧,即口沿不留釉的覆烧方式。芒口覆烧最早见于南朝洪州窑,采用对口烧方式。北宋芒口覆烧起源于定窑,最初是多级碗形、盘形覆烧,用来覆烧规格大小不一的器物,后来又发明了筒形匣钵支圈覆烧,大大提高了装窑量,但这种烧制方式易留下粗糙的芒口,从而导致了覆烧工艺不能持久,在南宋时期逐渐走向衰亡。芒口是一种烧造工艺缺陷,特征是口沿无釉,露出胎骨。定窑之所以从高高在上的御瓷到被皇帝嫌弃,就是因为芒口,而定窑的消亡,也跟芒口有关。另外,秦立还发现,这次制瓷工人所使用的匣钵不一般。匣钵即用来装瓷胎的容器。以往,他在脑海画面中看到的匣钵,呈筒状,内部为光滑直壁,瓷器放入其中,会直接与匣底接触,因此需要在底层扑一层垫砂或者垫圈、支钉之类。而这次的匣钵,呈扁圆状,内圈底部带有如同钩子一般的凸起,磁盘倒放其内,口沿刚好卡在‘钩子’上,无需垫圈支钉之类。将这些扁平状的匣钵依次摞起,就如高高的蒸屉,制瓷工人们将这些‘蒸屉’抬入窑口,就开始了烧制……“这种匣钵恐怕就是定窑发明的组合式筒形匣钵,当年在宋时还大力推广过,使得瓷器产量得到爆发式增长。可惜,成也芒口,败也芒口,这种烧制方式最终还是消亡了……”看到这里,秦立心头已经有了判断。这个白釉印花纹盘根本就不是什么仿定,而是实实在在的真定!其时代为北宋!“虽然定窑瓷器如今在市场上表现不佳,但当年能作为御器存在,绝对有着其独特的艺术美,价值绝对低不了,大几百万不敢想,但小几百万肯定还是有的……”秦立心里很高兴,没想到在普货之中竟然找到了漏网之鱼。虽然这个鱼不够大,但总比空着手强。正此时,店老板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一个铝合金方箱。秦立一眼就看出,这个箱子是银行送的,跟他手头的那一个铝合金方箱简直一模一样。“三位老板,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店老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点头哈腰,给三人赔不是。“没什么,刚好也走累了,就当休息了。”
李海建客气一句,目光便落在了他手中的铝合金方箱上,笑道:“老板,您这么兴师动众的,肯定不会让我白等吧?”
“肯定不让你白等!”
店老板神秘一笑,打开铝合金方箱,从中拎出一尊青釉刻花炉来。刻花即在已干或半干的陶瓷坯体表面上,用竹制或铁制工具来刻划出各种深浅、面积不同的纹饰。刻花是在划花装饰工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有时与划花工艺一起运用,但比划花纹饰更富立体感。却见,此炉高8,口径7,外口径14,直口,宽边沿,深腹,圜形凹底(意指圆形而向外凸出,上大下小,如同毡帽倒放),五足。施青釉,内壁和底部露胎。口沿上刻牡丹纹一周,牡丹花朵与叶上均有篦(bi,四声)划纹。篦划纹即用蓖状工具在瓷器表面划出一排排等距的波浪纹的瓷器传统装饰纹样。“这是……”看到这尊刻花炉的瞬间,李海建的双眼顿时为之一亮,眼前这款瓷炉,典型的开门一眼真,且明显是个精品老货!秦立和李壮泰也瞬间看出了这款青釉刻花炉的不凡。“北宋耀州窑青釉刻花五足炉!”
店老板伸手,笑着示意三人查看:“官字款!”
“确定?”
还不待李海建说什么,秦立就诧异问道。店老板重重点头,一脸自信道:“我很确定。”
“那就需要好好看一看了。”
秦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跟李海建对了一下眼神。李海建显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刻花炉有可能有问题,一定要看仔细点,冲他点点头,掏出放大镜,仔细鉴别。李壮泰显然也听出了秦立的话意有所指,傻不愣登的当着店老板的面,问道:“秦兄,你是觉得这件刻花炉有问题?”
“有问题?”
店老板顿时炸毛,“怎么可能!我这刻花炉买回来的后,特意用检验年份的科学仪器查验过,百分百宋代,怎么可能是假的?”
“小伙子,你跟你家大人出来学习不要紧,但话可不能乱说啊。”
店老板还以为秦立是李海建的子侄辈,是跟着出来长见识的,没好气的吐槽了一声。任谁的私藏被人当面说有问题,都会不开心,要不是李海建是个外地来的敛货大拿,他都想直接将秦立从店铺里赶出去。“我不是来学习的,是出来敛货的。另外,”秦立指了指李海建,很认真的说:“我也不是他的小辈,是朋友,朋友关系明白没?”
“就你?还敛货?”
店老板一脸不信,嗤笑道:“不是我不信啊小兄弟,实在是你太年轻了,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四五岁,就你这年纪,别的不说,有敛货的钱吗?这可是古玩!随随便便就是几万几十万的那种,你确定你能拿出这些钱来?”
他语重心长道:“小娃娃,出来学习不丢人,哪怕承认也没什么。”
他还以为秦立跟其他年轻人一样,年轻,冲动,好面子,为了显摆自己有多牛逼,故意在吹嘘自己。结果他就发现旁边的李壮泰一脸古怪的望着自己。而对面的秦立则无语摇头,一脸无奈道:“怎么这年头总有以年纪论财富的呢!唉……搞得我到哪都得证明一下我有钱。”
他将手中的白釉印花盘抖了抖,“给你个赚钱的机会,说吧,这款白釉瓷盘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