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无忧侯来了……” “哦？”
贾雨村长身而起，心里暗叹口气，还是伸手道：“快快有请！”
说着，他却是与幕僚一道出去迎接。 等看到李昭，贾雨村心里还是不禁再次感叹了一句，年少有为，意气风发。 曾经他也是这般春风得意的模样，只可惜那时候的他比起来李昭还是差得太远，能够得到皇帝信重赏识，又能从绣衣卫出来，去五军营继续听皇命办事，李昭当然是不简单，所以就算再年轻他也不敢小看。 而对方上次来说的事情，他心里头其实还有些疑惑之处想要得到解答，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为自己解惑了。 “君侯大驾光临，下官实在是有失远迎……” “贾太守不必多礼，本侯此行非为公事，而是私事。”
说着，李昭还看了眼左右。 贾雨村身边幕僚立刻便知趣地命令左右散开，留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私事？”
贾雨村闻言先是愣了一下，心道听说这李昭原先与薛蟠相交莫逆，上回他过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是不是对方向皇帝求情对薛蟠法外开恩了，没想到却是要让他照章办事。 当然当时还有所留白，其未尽之意，显然是要让他不偏不倚，同样不要为忠顺王那边办事。 那之后忠顺王府也已经派了人来，直接质问他为何要把薛蟠圈禁起来，这可非他们所想。 他们王府只是要薛家的生意，可不是要逼得他们家破人亡，毕竟只是用势压迫，和直接出手还是大不一样的。 何况贾雨村将薛蟠关押在顺天府衙中，就算此事贾雨村也是一个知情者，但忠顺王府的人也不好进入其中与薛蟠确定下外面的事情来，这就让他们吞并“黛安芬”的计划又得往后顺延，迟则生变。 但贾雨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就算他跟忠顺王真有什么私交，也不可能为了这点私人关系得罪皇帝啊。 只怪忠顺王自己都没有掂量清楚，还当那薛贵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后宫妃嫔，不晓得其在皇帝心中有怎样的分量。 只是贾雨村先前在这事情上介入太深，现在就算知道想要抽身也来不及，只能尽量补救了。 “不知君侯，是有什么私事？”
贾雨村不自觉，也压低了自己的声线。 在贾雨村看来，李昭现在也算是个粗大腿，虽然及不上忠顺王，可是能让他帮自己在皇帝面前美言两句的话，对自己肯定也是大有好处的。 而这私事，想来也是与薛家、尤其是那薛蟠的案子有关。 上回因为身负皇命所以有些话反倒不方便与自己说？ “不若先进去谈？”
贾雨村这才反应过来，也怪他此时失了方寸，周围人也都散开了，竟是直接要在这衙门院子里直接跟李昭讨论起来。 回过神来贾雨村立刻往里相请，李昭看着此人也是暗自摇头。 这贾雨村也可谓是一个贯穿全书的人物，从最早得到了甄士隐的救济，之后高中然后升到了金陵应天府府尹，碰到了香菱这个恩人之后，却判了个葫芦案，但也借此搭上了贾家，所以先前去职后又很快得到任用，还成了这顺天府的府尹。 他的身上有其矛盾之处，若说不念旧情，但他却纳了当初看上的甄家丫鬟娇杏，之后还抬为正室了：可说他念旧情，不管是林如海的孤女、自己曾经的学生林黛玉，还是恩人之后甄英莲，又或者说是恩主贾家，都先后有背弃的行径。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左右摇摆的墙头草，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都会去做，一旦得势则必然忘本。 李昭这么久以来也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在薛蟠上回被抓入顺天府的时候，他还没有上位呢。 不过这厮心里的想法有些多、也有些杂乱，与林如海那边的讳莫如深不同，哪怕都能“听”到心声，李昭也很难确定哪一种会是他当下的真实想法，只能说这种人想得多、遇事首先便是权衡利弊，再做选择。 而哪怕是对他有先入为主想法的李昭，却也没有办法仅凭此去断定他的思路，其中有好有坏，究竟怎么决定看的不是对错，而是如何对自己更有利。 但这种权衡性的东西，也就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或者说他自己在当下未做决定的时候也不明确，除非李昭李勇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去影响他的思考。 对现在的李昭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难。 只不过对于这等心思驳杂的人，且不说过后很容易引起他的怀疑——虽然他就算是怀疑了威胁也不大，而且除非李昭完全支配他的思维行动，不然他会做什么也同样很难一次控制好，那样的话太麻烦，倒还不如像现在这般利用权势压迫他，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等到进入衙门后院中，正是贾雨村平日休息之所，让仆从上了茶水就先挥退下去，只留下李昭和他两人，然后贾雨村才对李昭笑道：“君侯不若先饮一杯这雨前龙井，乃是金陵故旧送来，下官平日里倒都不舍得饮用……” 李昭呵呵笑道：“贾太守倒是好品味，不过这品茶如品人，却不知道，贾太守是何等样人？”
贾雨村默然，却又在思虑着李昭此言何解。 李昭没有喝茶，而是又说道：“本侯听说，贾太守今日开堂审问了那薛文龙？”
贾雨村心中腹诽，却不是你上回来时让我今日开堂，怎么却反倒来问起我了。 但他显然也不得不回答，就拱手笑道：“薛蟠的案子，得忠顺王府与君侯己方关照，下官自然不敢怠慢……” 这是点出了之前忠顺王府来人询问，也是告诉李昭他现在所承担的压力。 他一个区区顺天府尹，何德何能成为皇亲势力角逐的“战场”。 再这么下去，他当真要疯掉不可。 李昭却呵呵一笑道：“那按贾太守以为，那忠顺王是为何而如此急切？”
“这……” 贾雨村不知如何回答，毕竟他一直在规避自己在其中的参与，想要让代表皇帝的李昭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是被逼无奈的。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效果不佳，于是只能叹了口气，在李昭炯炯目光下道：“忠顺王府想来，并不想致那薛文龙于死地……” “这么说来，又是何因由？”
既然起了话头，后面怎么说都无所谓了，贾雨村便放松了许多，笑道：“于忠顺王而言，薛文龙一不曾得罪过他，二则宫中尚有薛贵人在，那薛大郎并非是无根浮萍。寻常人等忠顺王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在意圣上之意。”
“贾太守如此了然，看来对此事比本侯看的还要透彻些。”
李昭这看似随口所言，却让贾雨村心中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