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入画眼见迎春突然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了一眼,才注意到对面多了一道人影。 那道人慈眉善目,看着倒是让人舒心,但也不觉生疑。 小姑娘家总是爱胡思乱想的,平日里听些志怪故事也会当真,再加上这又是在城外道观中,所以下意识就将李昭的突然出现与那些山精野怪联系在了一起。 只是没想到迎春突然上前去行了一礼并说道:“无尘道长……” “本座在此等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惜春心中同样很是疑惑,但因为先前贾敬对李昭的态度,让她心里头对李昭这个陌生道人也是充满了好奇,故而想了想便点点头道:“入画,你在这边先等着。”
“哎,小姐……” 入画有些懵,眼睁睁看着惜春跟着那老道走到一旁去,倒也没有走出多远。 惜春心里对这陌生面孔还是有几分戒备的,实际上在这点上她跟当初的林黛玉倒是有点儿像,同样都是寄人篱下,虽然看着关系上跟贾家那些是同宗应该要更亲近一些,但毕竟是宁国府的人。 迎春和探春都是庶出,惜春同样如此,又隔着这么一层。 区别只在于她没有黛玉心思那么敏感,而且也找到了自己的心灵寄托,可以短暂逃离现实。 此时眼见着李昭这老道儿的形象,她心中也不知为何,总有些亲近感,或许是因为李昭这副“扮相”跟她想象中那些佛陀神仙有点像吧。 “姑娘乃是宁国府的千金,缘何去了荣国府?”
李昭这第一句就问得惜春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低声道:“无尘道长,怎么知道这些俗事……” 这多少带着点儿反怼的意味,一者是确实对李昭这一问感到莫名,二则是因为她被戳中心事有些羞恼了。 要说原先她留在荣国府,多少是贾老太太看在她那父兄都不靠谱、在宁国府无依无靠的情况下,想着这边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可以照顾她也可以带她一起顽。 可现在贾珍父子都死了,贾敬也依然没有回去显然是一门心思修行了,宁国府那边现在剩下尤氏这个大嫂还有秦可卿这个外甥媳妇,算下来以惜春的地位回去得被供起来才成。 她跟贾信也没有什么继承上的冲突,而且等到往后她的婚事怕是也需要尤氏、秦可卿她们来帮忙安排,贾母也不好越俎代庖。 这种情况下惜春还是选择留在荣国府,这边当然也没人会赶她走,但是秦可卿那边亲自派人邀请她回去这个李昭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一问多少有点儿帮着秦可卿问的意思。 惜春有些慌乱,所以也顾不得面对这化外之人的尊重了。 而李昭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一捋白须淡淡道:“姑娘的身世,本座掐指一算便能心中有数。你那生父贾敬,如今是我门下弟子,这样算来你也是本座的徒子徒孙。”
惜春呆愣愣的望着李昭,只是有些茫然不知该说什么。 李昭又道:“荣府非久留之地,你还是暂且回宁国府去吧。”
惜春不知李昭为何会来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张嘴欲言,那清冷的眸子里闪烁几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昭也不管她什么想法,说完之后就一撩浮尘,笑着转身离开了。 入画见此赶紧上前来,眼见惜春似乎有些出神,刚想说什么,再一看那老道居然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头惊讶了一下,也不知对方什么时候跑掉的,毕竟这方院子这么大,就算是要走出去按照他刚才的步伐也要走许久,难道是中间突然加速了? “小姐……” 惜春在丫鬟的呼唤中回过神来,连忙摇头,略带娇憨的笑道:“我无事,只是想到了些事情。”
入画又道:“方才那道人……” “什么道人,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入画愣了一下,看着惜春的神色,最终还是默默无言。 …… 元春且先不说,三春都是很让人惋惜的人。 探春只恨为女儿身,却不能改变家族,而迎春、惜春则都有些逃避现实。 迎春是以表面的木讷来伪装自己——当然也有可能是真地麻木了,惜春却是往世外之说中寻求心理寄托,后来她也的确是出家了。 和妙玉这种自以为槛外人的不同,惜春这并非是自主的想法,到底还是有些无奈的选择。 在荣国府那里她到底是寄人篱下,所以李昭才让她回宁国府去,不过也没有强逼,让她自己选择,谁知道她回来宁国府就一定会更好呢。 对于这小姑娘来说,她到哪里都没有寄托感,说不定来到这道馆里头,反倒让她能够寻找到一些慰藉呢。 惜春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插曲,接下来的两日,李昭一面筹备着与林府提亲之事,一面在为薛蟠的舆论造势。 有些事情当沦为他人的把柄的时候,如果这边能够及时的解放,说不定反倒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关于之前张榜召入宫中的薛贵人的哥哥薛文龙曾经在金陵犯下的人命官司,也就由此成为近来京城中第一件热议的事情。 故事中的主角主要有两位,一位自然是薛蟠,另一位则是当年断了葫芦案的贾雨村。 于是自然而然的延伸出了一个问题,贾雨村缘何又要在此时将薛蟠抓起来,并且将这个案子翻出来? 有的人已经开始怀疑—— “王爷,臣以为,这怕是天子在背后推波助澜。”
忠顺王府中,同样已经不惑之年、目光阴鸷气势骇人的忠顺王,身前围了一圈都是他手下的幕僚府臣。 那王府的长史官,也是此次针对薛家所有事情的直接操盘者,心中对此事也最是急切。 心中亦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先前都以为皇帝不会为了一个区区贵人,就敢冒着大不韪来保住薛蟠。 当然,这同样是忠顺王对皇帝底线的一个试探,这段时间可是憋坏他了,若是不能够放开些,他真怕自己会去做些疯狂之事。 若说一开始这样,还多少有点儿自污的想法,但是久而久之他已经肆无忌惮惯了,如今让他收敛起来反倒不习惯。 至于所谓与太上皇合谋之事,他确实没有做,但也未尝没有心理默契。 “景隆宫那位……”这时,另一边的一位幕僚出首问道:“王爷,可要与那边联系?”
“不妥!”
有人立刻站出来劝阻道:“此事若只是限于王爷与那薛家的恩怨,天子未必会怪罪,但若是将景隆宫那位也牵扯进来,按如今的形势,王爷绝讨不了好。”
“可这么下去,若是这时退让了,王爷颜面何存?而且陛下就因那区区一个薛家便如此,往后王爷欲行其他事情,岂不是也要被掣肘?”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是要让王爷去冒着欺君的风险!”
“君待我以桃木,我以国士报之!此乃是天子先行不仁……”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