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天子查抄金陵甄氏一案，贾家作为老亲，想来是其中有什么牵扯。只要不是牵涉进谋逆案中，应当性命无忧。”
听到这话，平儿先是松了口气，但又很快回过味来。 既是性命无忧，那其他的可就没法保证了。 当然，都已经到抄家这个地步了，不死人，但是下狱亦是少不了的。 若按照平儿对家中那些主子的德行了解，可不觉得他们会真地干干净净、毫无牵扯。 就算原本证据不足，抄家也能抄出证据来。 到时候贾母倒还好说，贾政、贾琏，甚至是瘫痪在榻的贾赦，估计一个都逃不了。 而真要细究下来，二奶奶王熙凤的手上，可就有放印子钱这种不法之事。 倒是阴差阳错的，李昭的插手让她没去接什么诉状，捣鼓出人命官司来。 但之前不会怎么计较，但这种时候可就保不齐了。 只是这时候望向李昭，她却无法再开口求情了。 因为真涉及到这种事情，还要让李昭出来帮忙的话，那可就是强人所难了。 何况她自己对此也是看不过眼去的，王熙凤知道这点所以这些事儿都是绕过了她，她也劝过但不听又能有什么办法？ 人分善恶，但到底更讲立场，平儿的为难，也远不止于在王熙凤和贾琏之间。 “老爷，老太太那边，如今不知怎么样了？”
倒是林黛玉在旁边小声地说着，她担心外祖母的身体。 先前中秋还去探望过一次，年关前后因宝玉和贾赦的事情受了不少累，虽然将养了几个月，看着精神头都不如以往了。 而这一次的打击可要比之前所有都要重，对老太太这般看重家族的老人而言，这几近于亡家灭族的遭遇，还不知道她如何承受得起呢。 若是有个好歹，她却不知能不能去见她一面。 李昭微微一笑，回身安抚了一下，说道：“那些人也晓得轻重，只对事不对人。老太太的身子我上次去看过了，应没有什么大碍。”
有元春、黛玉她们这些关系在，李昭也不可能看着贾母在这种时候出事，所以早做了准备，起码能让她挺过这次的事情。 而贾家跨过了这一难，或者说经这一次清洗过后，她若想带着她的宝贝宝玉留在大观园里继续高乐，李昭也可以以皇帝的身份开个恩典。 到时候说不得宝玉直接要住进栊翠庵里头去，白天陪着祖母晚上陪着菩萨，青灯古佛长伴此生，这也是他这等人最好的归宿。 既不沾染俗世，也不会招惹是非，也就不需要被诟病有没有能力、担不担得起责任的问题了。 宝玉到底没有直接造成什么大恶果，李昭不介意留他一条命，离了荣府的庇护，左右不过一个小人物，掀不起什么风浪。 至于荣府想要重整门楣，也不可能指望那个宝玩意儿，还得是着落在贾兰这一辈的身上。 其实贾家的下一代贾兰，或是旁支的贾芸、贾芹中，还是有些可栽培的对象的。 只不过李昭没那个义务去给他们关照，生死兴灭，也全在他们自己。 平儿在外也听到了里边的声音，只是道歉：“林姑……二位太太，为着这等糟践事儿，打搅了你们的大事，实在是万分对不住……” “平儿姐姐可别这么说，我到底也是在荣府上住过的，和那里有一份情分在的。倒是平儿姐姐，需念着些我们家老爷的难处，他如今在京营，却也不好出来说话……” 当年贾家两代统管京营，留下不少人脉，所以才能将王子腾推出来。 如今京营虽然烂了，王子腾也退下来，但李昭的出身和现在的处境，都让他在于贾家相关的事务上，需要有所回避。 当然理智地想是如此，可人脉关系不就是等着这种关键时候用的，所以也不是谁都能够理解，不过也就是看立场罢了。 显然，林妹妹嫁做新妇，已经开始站在李昭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也在帮他解释。 注意到李昭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些新奇与欣喜，林妹妹羞喜交加。 她很快速的自然带入到了当家主母的身份，也在为李昭考虑着，而这不期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尚在姑苏林府老宅里的时候。 当时在李昭帮忙下，她也就过了一把当家的瘾。 等回京后，在林府，因为家中人口也不多，所以她不需要担起什么管家之责，都是那老管家或者是邢岫烟他们去处理。 不过她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有李昭和邢岫烟挡在前面，很多事情她还是需要自己去过问。 她却哪里晓得，平儿此时心里也在想着，等过后自己过门，难道也要称林妹妹做“姐姐”？ 想到这里，她也不禁暗骂自己不要脸，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种事情。 “侯爷，既是如此，我却也该回去了……” 李昭却伸手拦道：“你这时回去，让他们看到还当你做了什么。不如先在这边安歇一晚，等明日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啊？”
平儿闻言，顿时有些犹豫。 但也知道李昭说的有道理，她这未经通报跑出来，再跑回去的确很容易惹人怀疑，还可能将李昭牵扯进来。 反倒是留在这里一晚，没人发现的话，过后还能以她代贾琏、王熙凤过来送贺礼为由敷衍过去。 何况若真是按照李昭说的那样发展，一个丫鬟跑出来也不会太引起注意，他们要针对的也不是她这种小人物。 黛玉也开口来劝，平儿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只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显然还是在为荣府那边担忧。 李昭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让她明天自己去看到的话，她是不会相信的。 像荣国府这么大的地方，就是抄家也没那么快，说不得得拖到天明，到时候他们还能去赶个尾巴。 至于荣府那些人的后续，也是要看这次抄家的结果来看，除了涉及到甄家的那些财货，还有就是王熙凤放印子钱之类的证据。 如荣府里头这些蠢物，指望他们行事小心周到、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若不是这次直接上门抄家，就算是爆出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上下打点一下自然就能摆平了。 甚至很多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管。 简言之，此事并非只有他们才干，“法不责众”，除非将整个利益链条都连根拔起，那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说实话这几百上千年都根绝不了的弊根，指望一下子扫除，就算以李昭现在的神仙伟力，也不可能做到，毕竟人心难测。 所以最终，除了贾母，贾政、王夫人、贾赦、贾琏、王熙凤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都得要下狱勘刑。 如果走晚一步，他们恐怕就得去天牢里看了。 当然李昭说的也没错，性命之忧是没有的，像是贾政就是丢官去职，甚至还会有起复的机会；王熙凤也就是缴付赎金抵罪，只有拿不出钱的，才只能用贱命来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