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把完脉,抬头对上沈萋萋希冀的眼神,摸着花白的胡子笑了笑。
“姑娘身子虽然娇弱,但胜在年轻,毒气被压制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去。”“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能回去了?”
沈萋萋等不及接了话,见老太医笑意更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又把背靠回去。 “若是坐着马车慢慢回去,多多注意些,倒也不是不可以。”
老太医都亲口说了,那么肯定是能回去的。 沈萋萋把视线转向顾庭殊,“表哥,咱们回去吧!”
她表现得十分急切,顾庭殊却不着急,慢悠悠拿过那碗黑漆漆的苦药。 “莫急,让他们去收拾收拾,你先把这药喝了。”
药拿得近了,那苦味就瞬间堵满胸腔,快得连给沈萋萋换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她往里头侧了侧头,实在是不想喝这东西。 顾庭殊挥手让所有人出去,等他们把门关上,才又拿了饴糖过来。 “都已经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怕这药?”
“你再不赶紧喝掉,就要遭底下人嘲笑了。”
他都已经把所有人都谴了出去,怎么可能还会遭人嘲笑呢。 可他都已经亲自来喂了,若是再不喝,怕是要惹他的嫌了。 “越是慢慢喝,这药就越苦。”
就在他喂过来时,沈萋萋用伤的双手捧住,拿近后侧过头猛吸一大口气,才强忍着呕意往喉咙里灌。 一碗药被她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还没有等她把碗递回去,她就忍不住靠着床头呕了起来。 顾庭殊眼疾手快,在她张开嘴时直接塞了块饴糖进去。 甜香的饴糖压下了满口的苦味,沈萋萋舔了两下,才皱巴着脸慢慢坐好。 那股苦涩的味道虽然已经不太重,但却依旧顽强地驻扎在口中,怎么都不肯退去。 吃了饴糖又漱了口,她还是觉得难受,于是又向顾庭殊讨了块饴糖。 “表哥能否与太医说说,下次开药莫再开这般苦的了。”
现在光是想起那股味道,她都还想呕出来呢。 “好,我与太医说,让他下次开些甜的药来。”
若是有甜的药,太医只怕早就开来了,又何必弄这又苦又涩的药来呢。 心中虽然知道下次喝的药还是又苦又涩的,可他既然肯哄着自己,沈萋萋自是高兴的。 “药已经喝完了,咱们可以回去了吗?”
现下太阳都已经偏到山顶了,一个时辰后天就会完全黑掉。 可既然应了她,就断没有后悔的可能。 顾庭殊“嗯”了一声,“我让人进来帮你梳妆,然后咱们立即出发。”
回去后夜已深,哪里还用得着梳妆呢,随便挽了发,然后戴上维帽便是了。 “那表哥便先出去吧,萋萋很快就好的。”
待金宝银宝进来把一切东西都收拾好,要下床时沈萋萋却发现自己腿还软着。 她原想着让金宝扶着下去就好,现下即便是被搀扶着,她还是有些难以站立。 “姑娘,还是让奴婢把您抱下去吧。”
金宝把背着的包裹递给银宝,作势就要抱起她。 沈萋萋被吓了一跳,若是自己现在昏迷着,她抱便抱了。 可如今自己醒着,而她又一个身量比自己高不了的姑娘,这让自己怎么好意思呢。 “我没什么事,你们搀扶着我些就好,我走得慢些,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金宝与银宝对视一眼,都看出了沈萋萋的不好意思,于是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个给她戴上了帷帽,一个则是开了门出去。 顾庭殊就站在门外,一打开就见到被搀扶着的她,见她腿都不能站实了,直接上前把人打横抱起。 沈萋萋头上戴着帷帽,白色的纱巾遮住了她的视线,只能隐约看到对方清晰的下颌角纸条。 她耳朵有些烧,想开口让他放自己下来,可顾庭殊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稳稳地抱着她出去。 下了楼后,底下就全是侍卫,沈萋萋就更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被抱上马车后,她摘下帷帽,歪着脑袋看顾庭殊,疑惑他为什么不出去。 两人是表兄妹,按理说同坐一车是没有问题的,可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听过他坐着马车出行的啊。 “表哥要与我同坐一车吗?”
顾庭殊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晓得他这段时间也没有休息好,沈萋萋不再开口,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这马车是谁牵来的,车厢里铺了好几层被子,便是身上的伤未好,坐着竟也不觉得难受。 许是因为有顾庭殊坐在旁边,沈萋萋这觉睡得极好,自然醒来时脑袋竟没了昏昏沉沉的感觉。 车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外头点起了篝火,此时正传来阵阵肉香。 这两日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沈萋萋有些馋了。 看着还在闭目养神的顾庭殊,她偷偷掀开了帘子。 “沈七。”
低沉夹着几分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沈萋萋被惊了下,慌忙放下帘子转头去看他。 “表哥也醒了么?”
顾庭殊一路都没有睡着,她一睁眼他就已经知道了,原本不想理会的,可听她掀起了帘子,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她背着火光,面容隐在暗处,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顾庭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才适应了这光亮。 她虽没有把话说出来,但“馋”字已经明晃晃写在了脸上眼里。 顾庭殊避开她闪着光的眼睛,用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语气道:“你吃不了。”
不仅是现在,就算她身体好了,正在火上烤的那些东西,她也是一个都吃不了的。 她以前吃的全是清淡少油的食物,外头那些重盐重油,她若是吃了,身体指定受不了。 沈萋萋没有听出他第二层意思,只寻思着过些日子自己的伤好了,便可以喊金宝银宝烤来给她吃吃。 “表哥不去吃些吗?”
她是不能吃才会待在车厢里,他可以吃,可为什么也待着不去呢。 顾庭殊“嗯”了一声,不管她有没有听懂,就又闭上了眼睛。 他若是也去吃了,那么整个队伍里就只有她一个是不能吃的,有人陪着还尚且委屈着呢,若是自己一个人,她怕是要馋得哭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