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各有各的不同,暗黑的监牢却极为相似。
不见天日的铁牢,火光跳跃的灯盏,糜烂腐臭的气味,都让楚千秋有种回家的感觉。 自从穿越后,他打交道最多的地方,竟然是监狱,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更可怕的是,现在换了一个黄千户,他静静地站在牢房外,一动不动地看着楚千秋,像一座雕像似的,伫立了许久,一句话也不说。 看得人心里发毛。 他那满脸的肥肉变成了横肉,绷得紧紧的,从一个乡下的土财主变成了这片土地上实际的统治者,掌握生杀大权。 “老夫不是铁千山,不喜欢折磨人,也不会剥人皮。”“把你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把楚贤侄的下落说出来,老夫给你一个痛快。”
“你能有这样的易容术,在六扇门里应该呆了很久,不会不知道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六扇门有一百种方法收拾犯人,老夫就懂一百零一种。”
黄千户伫立很久,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却更令人感到恐惧,如果自己没能给出他满意的解释,恐怕就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在黄千户认定自己是假冒的楚千秋后,称呼他伯父只会将他激怒。 要怎么拖延时间? 21个小时要怎么拖延? 不能慌张,要冷静。 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我不是六扇门的人,若我真是六扇门的人,怎会轻易束手就擒?”
“老夫也觉得很奇怪,你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楚千秋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自然处处皆是破绽。 放在寻常人家里,可能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而黄千户正处在与六扇门斗争的漩涡当中,那警惕心那不是一般地高。 “什么破绽?”
楚千秋忍不住地发问道,也许下一次循环能够用到。
“控制不住的表情,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对不上的暗号,无一不在说明你有问题。”“至于具体怎么认出来了,老夫就不打算跟你详细展开了。”
黄千户冷笑一声,他不知道这六扇门会有什么特殊的手段,留下重要的情报来。
“但你的易容术又太高明了,难道六扇门的融皮术又有了新的进展?”融皮术,那是什么东西? 莫非是把人皮拔下来,然后融合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楚千秋突然想起了铁千山的爱好,也许那并不只是疯狂,还是一种对于技术的痴迷,将人皮扒下来,弄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冒名顶替! 而因为这种易容术,融皮术的存在,此方武道世界在对人方面高度警惕,所以自己一对不上暗号,就直接抓捕审问。 在自己回答不出暗号后,黄千户已经肯定了自己是冒牌货后,任何狡辩都是没有用的。 只会让他更加愤怒和暴躁,甚至动手杀人。 必须要跳出他的知识范围内,否则根本没可能拖延时间。 “我不知道什么融皮术,也不是六扇门的人。”
“在我附到这个身体的时候,楚千秋已经死了。”
楚千秋决定赌上一把,跳出所有的困境,以新的姿势迎接黄千户。
“你说什么?难道是夺舍重生?”“相传武相高手之上还有天人,天人能够死而复生,长生久视。”
“昔日我朝太祖,便是为了突破武相境界,前往归虚之地。”
“难道这些传闻都是真的?”
黄千户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以他的层次自然是见过武相高手的,整个神武王朝也能拉出一堆的武相高手,但武相高手是不可能夺舍重生的。 只有比武相更高一层的境界,如同传说般的境界,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这也是楚千秋的目的,一个夺舍重生的人有多珍贵? 黄千户总不可能说杀就杀了,起码撑个一天应该是没问题的。 至于假冒六扇门的人,他根本对六扇门一无所知,一说就错,一问就糟,倒不如以夺舍重生的高手出现,更有机会活下来。 “我不记得归墟的事情了。”
因为我根本没有去过。 “我只记得一些前世的事情,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死去。”
“然后灵魂就附着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
“但他却不是我杀的,我在附身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楚千秋所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相,为此他的眼睛直视着黄千户的眉毛,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坦荡。 “销魂散!”
“取你的血来。”
黄千户瞳孔一缩,旋即取出了一根银针,直接扎在楚千秋的身上。
黄千户的手法很快就取出带血的银针,他先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放到舌尖轻轻品尝,随即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 “好,很好,你没有说谎,的确是销魂散。”“谁害了我的贤侄,还用这种无声无息的杀人手法。”
黄千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甚至有弥勒佛的美名,但此时的却像是一头失去了幼崽的猛兽,暴虐而狠厉。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六扇门的铁千山?”
“他没有这个胆子,也不会这么做,死人对他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觉弥主持,古阳真人,王家家主,百香阁主,也不像是他们的手笔。”
在将可能的嫌疑人一一否决后,黄千户再次将目光对准了楚千秋,他已经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了。 “你还知道什么情报,尽管说出来。”
“老夫可以饶你一命,让你在这地牢之中安度晚年,甚至能让你为英豪兄弟生几个孩子。”
“你的身体是楚家的单传,英豪兄弟仅有的后人,老夫不能让他断了香火。”
呼,这次能活下来吧。 楚千秋总算是松了口气,这黄千户跟楚家确实是有真感情的,不是完全的上下级关系,在得知自己不是易容而是借尸还魂,他反而不准备杀死自己,而是想给楚家留下一个后人。 “黄大人,销魂散是什么,或许知道以后,我能想到更多的情报。”
“红颜醉、相思泪、离愁苦、尘缘断、销魂散,是为天下五大情毒。”
“乃是一百多年前离恨宫的看家本领。”
“那离恨宫主号称恨天恨地恨苍生,做事肆意妄为。”
“她用这情毒不知制造了多少痴男怨女,搅得天下大乱。”
“后来朝廷请摩诃寺出手,联合大军围剿,将离恨宫上下杀了个干干净净。”
“那离恨谷中的情花,欲草,离恨果树等奇珍异草被一把火烧了个通透。”
“近一百年来,已经很少有情毒在市面上流通了,虽然大内皇宫,六扇门里面肯定有,但这些毒药弥足珍贵,根本不会用在普通人身上,特别是销魂散。”
“销魂散,无色无味亦无痛觉,只会让人灵魂消散,服用过后,人的血液会变得很甜。”
“相爱之人,互饮其血,便是无上销魂。”
黄千户缓缓道来,却楚千秋产生了一个疑问,他未免了解得太多了,一个已经彻底消失的门派,黄千户竟然会知道得这么多? 但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搪塞过去。 “也许是有人为情所困?才犯下了这等罪孽。”
“讲武堂另外两名女孩,似乎也喜欢您的侄子。”
楚千秋小心翼翼地说道。
讲武堂一共有三个女孩子,除开黄小小外,还有另外两个,她们偶尔也会有目光投向楚千秋,虽然不能肯定双方有什么关系,但有好感应该是没错的。 或许她们之间产生了爱恨纠葛,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楚贤侄可不是那等人,否则老夫也不会想把女儿托付给他。”“黄大人,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情感上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
这句话下来,黄千户也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真是侄子惹了情债,才引得这等情毒? “老夫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但你这夺了我家贤侄身子的仇,不能不报。”
“即使你是天人,也逃不过老夫的手心。”
“吸真虫,开始吧。”
黄千户咬牙切齿地喊道。
吸真虫? 那是什么东西? 楚千秋突然想到,在被点到穴位的时候,黄小小好像往自己嘴里塞了东西。 难道就是这个吸真虫? 这时,楚千秋的腹部传来一阵绞痛,好像丹田上钻出了一条可怕的虫子,在吮吸着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真气。 “这是云州百蛊门的特产吸真虫,它以真气为食,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却会在吸食真气后,释放大量的疼痛素。”“疼痛素无毒,也不会死人,就是特别疼而已。”
“你现在的真气不多,最多疼半个时辰。”
“从今以后,你无法再修炼内功,纵使你修炼内功,也只会被吸真虫吃掉所有的内力,然后接受极致的痛苦。”
“黄大人,你出尔反尔!”
楚千秋倒吸一口冷气。
尼玛的,你们这高武世界是个什么世界啊。 好好的武功不去修炼,不是搞内卷,就是玩各种蛊虫,刑讯逼供,扒人皮,搞易容,下毒。 让不让人活了? “老夫说过饶你一命,没说过不惩罚你。”“我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当做未来的女婿。”
“老夫这半辈子的努力,未来的计划,全部被你毁掉了。”
“你夺走老夫贤婿的身体,这点疼痛太便宜你了。”
说完,黄千户恨恨地离开了地牢。 这并非我所能控制的。 楚千秋刚想辩解两句,便被疼痛击倒。 吸真虫的疼痛素发作起来,那是钻心刺骨的剧烈。 好像有人拿着锯子在不断地切割着骨头,又好像被人硬生生地拔掉所有的牙齿,疼痛素直接作用在神经上,让人痛不欲生。 死,我想死,死了不痛了。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硬汉。 比起这种疼痛,楚千秋竟然觉得铁千山的银线是那么的可爱。 绝大部分被种下吸真虫的武林人士,最后都是选择自我了断,不再接受那种恐怖的痛觉。 正如黄千户对楚千秋说过的那样。 落在六扇门的手中,落在刑讯专家的手中,你会发现,死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啊啊啊! 楚千秋痛不欲生,这才仅仅过了不到一刻钟。 撑不下去了。 “吃下吧,这是止痛丸。”
就在楚千秋快要崩溃的时候,铁牢外面传来少女的清脆声音,她的手中拿着一颗白色的药丸。 莫说这是止痛丸,哪怕是真正的毒药,也无所谓了。 楚千秋也不做他想,直接将止痛丸一口吞服下去。 那少女并没有骗他,在服下止痛丸后,身体的痛楚立刻消失了,好像那吸真虫陷入了梦乡,不再释放恐怖的疼痛素。 这时的楚千秋才能抬起头来,看清楚女孩的面容。 “小小,黄姑娘。”
本来楚千秋想叫一声小小,却连忙改口成为了黄姑娘。
因为对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楚千秋了。 “你,我。”黄小小刚想说些什么,却无言以对,她起了身子,好像要转身离开。
“等等,小小。”“明天,明天讲武堂会有一场大灾,你不要去上课,千万不要去上课。”
楚千秋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孩。
假设立场相换的话,自己能原谅夺走亲人,爱人身体,鹊巢鸠占的穿越者吗? 哪怕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所以他对这位女孩,对黄千户都谈不上恨意,只能说造化弄人。 “千秋哥是怎么走的。”黄小小停下了脚步,泪雨梨花。
方才所有的痛楚,加上来都没有这个让楚千秋感到难受。 “我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如果按照黄大人的说法,他应该没有任何痛苦地离开了。”
楚千秋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有毛病,明明是自己身陷囹圄,居然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那,那你知道千秋哥对我的想法吗?”“他一定很喜欢,很喜欢你,能让我在看到你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地欢喜,想要保护你。”
楚千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谢谢你。”“对不起。”
“你为什么道歉(道谢)。”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爹爹还是做错了,千秋哥的事情不能怪你。”
“等一下我就放你走吧。”
黄小小擦拭了眼角的泪水。 “那头吸真虫也不用担心,它本是百蛊门修炼《天蚕九变战体》的蛊虫,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痛苦折磨,最终形成蜕变,据说大成以后堪比摩诃寺的金刚不坏体。”
“若是你有缘得到那门神功,这吸真虫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本来是爹爹为千秋哥准备的东西,说是要好好磨练他。”
“他是气糊涂了,才会用这吸真虫来教训你,否则爹爹有几百种办法对付敌人。”
“若是你无缘得到,也可以去买苏合香丸,便可止痛,连续服用一个月后,吸真虫便会自行化解。”
要放我走吗? 可我又能去哪里呢? 出了门,再被六扇门抓一次? 如果黄千户不用这吸真虫折磨人,那我留在这监狱里面修炼,好像还挺好的。 管吃,管喝还管住。 果然,有志青年的唯一出路就是坐牢吧。 “大小姐,不能放人。”
“黄姑娘,我不走。”
早就守候在一旁的老管家突然窜出,却听到了楚千秋的发言,顿时三人都尴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