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任维东缓缓唱出人人都听过,人人都能哼两句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没有多少歌唱技巧,只有任维东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围观的男男女女情不自禁轻声低喃, 林云香回到多年以前,任维东骑着二八大杠载着她穿街走巷, 不巧碰到熟人, 她低头躲在任维东背后, 跟偷情似的。“偷/情”是任维东说的,光明正大处对象竟然能体验到偷情的刺激。林云香气得要捶他, 任维东不但不怕,晃悠着车把头故意刺激她——今生不能共白首, 共赴黄泉也不亏。 “想什么呢?”林云香吓一跳,突然出现的面孔叫她不禁后退, 任维东伸手拉住她,林云香清醒过来,“怎么不唱了?”
任维东的呼吸骤停。 林云香后知后觉:“唱完了?”
“你说呢?”
任维东没好气反问。
林云香笑了。 任维东要气冒烟了,他唱的那么卖力,她不好好听就算了, 什么时候唱完的她都不知道, 林云香个——任维东条件反射般接住扑过来的人, 忍不住担心:“怎么了?”林云香抱住他:“没事……” 你这可不像没事。任维东心想。 “啧!”
调侃声从身后传来,林云香下意识把脸埋进他的脖颈, 像怕被人看见, 任维东气到无语,他有这么见不得人吗。任维东微微叹了口气, 无奈地伸出一只手护住她的头, 回头看去, 张鹏笑的一脸猥琐。 任维东瞪他,余光看到周围人有的满脸好奇,有的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有的欲言又止。任维东眨了眨眼睛,他好像忘了告诉除了张鹏以外所有人,他结婚了。 张鹏笑嘻嘻道:“我要是你立马回家。”
有姑娘按耐不住:“任老板,新女朋友?”
任维东心说我就知道得有人这么问。任维东晾出手上的戒指,姑娘肉眼可见的失望,张鹏暗叫一声不好,两三步到跟前:“显摆你有对象?赶紧家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任维东警告发小:“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我干什么了?”
张鹏绝不承认三天两头“卖”老板兼发小,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推。林云香往后踉跄了一下,任维东赶忙松手。林云香抬起头站好,顿时感到好多双眼睛落到她身上,瘆得慌。
张鹏又推一把:“不送!”任维东往前趔趄,林云香伸手扶住他,任维东顺势揽住她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林云香坐到车里依然觉着有人看她,“迪厅门口那些人看你还是看我?”
“我有什么好看的。”
任维东发动车子,到路口靠边停下,转过身不错眼盯着林云香。
林云香不明所以:“不回家?”“其实我不想跟你吵架。”
任维东斟酌道,“今儿是我们领证的好日子。我也知道现在的你我不再是多年前的你我,要考虑很多事,老人小孩工作等等,能匀给彼此的时间不多。”
林云香:“所以呢?”
“所以——”任维东突然觉着没意思,人是他求的,又不是不了解她,如今这样也是他自找的,“算了。”
林云香按住他的手:“你觉着我会信?”
“真没事。”
任维东拿开她的手。
林云香冷笑:“这话依依都不信。还是你想回家继续?”刚刚启动的车子再次熄火,任维东就是不想当着老人孩子的面跟她掰扯才停在路边:“你叫我说的?”
“我求你说行吗?”
任维东点头:“你求我,那我得说。”
朝迪厅方向看去,“我刚才唱的那首歌,你知道什么意思?”
林云香摇了摇头。 任维东气得张口结舌,“你——” “知道。继续。”
林云香很无语,她又不傻,三岁小孩都知道“我爱你”什么意思,这还用问。
任维东试探地问:“你叫我继续的?”言外之意她别后悔。
林云香点头确定她听懂了,很想问他好好的又发什么疯:“你可以磨叽到天亮。”任维东不再客气:“我活了这么多年,认识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没见过你这么,这么理智的。”
要是他没看错,站在林云香旁边的女生眼眶都红了,林云香居然神游天外。
林云香不懂了:“理智不好?”任维东张了张口,无奈地叹气:“我就不该跟你计较。”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任维东:“要我再唱一遍?”
林云香好像懂了:“我明白了。”
任维东嗤笑:“你明白个屁。你——”柔软的唇瓣贴上来,他惊得睁大眼睛。解开安全带的那一刻林云香很不好意思,本想一触即退,见状倾身上去。任维东回过神,不禁微微张口,林云香趁机加深,然后才退开,“现在信了?”
任维东眨了眨眼睛,嘴角笑容越来越大。林云香坐回去,任维东楞了一下,追过去。林云香抬手挡开。 “你不是明白了?”
任维东抓住她的手身体下压。
林云香想翻白眼:“这是在路边。”晚上汽车不多,可位于迪厅街口,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
任维东点头:“你说的是。鹏子说的也对。”
启动车子,迅速往家开,下了车拽着人往卧室去。
“维东——”周佩兰看着儿子房门“砰”一声关上,担忧地找陪孩子看电视剧的老伴儿,“维东和云香这是怎么了?”任老同志调整一下老花镜:“他的事别管。不打的头破血流闹离婚都是小事。管多了反而埋怨你。忘了他和小林以前的事?”
因为她的一句话两人错过那么多年。周佩兰摇摇头,拎着水壶进屋,“依依,小北,洗脚?洗了脚电视也该放完了,正好回屋睡觉。”
有依依陪着,小北面对老人不是很紧张,乖乖地嗯一声,洗脚盆拉到他跟前,自己脱鞋脱袜子。 依依噘着嘴嘀咕:“奶奶骗人。两集《西游记》一集还没放。”
任依依每晚准时八点半呼呼大睡。任维东和林云香出去前,周佩兰问林云香,小北什么时候睡。小北也是过了八点犯困,早上五点多就醒了。周佩兰算算时间,一集《西游记》放一半俩孩子就撑不住了,这才叫他俩洗脚。 “《西游记》开始了。”
周佩兰话音刚落,熟悉的旋律从堂屋传到任维东卧室。林云香吓得抓住作乱的手。任维东安抚:“我锁门了。”
林云香推开他要起来:“那也不行。他们还没睡。”
“这可由不得你。”
任维东关上灯,室内没有一丝亮光,林云香瞬间变成瞎子,顿时一动不敢动。任维东把人勾过来,林云香想踹他,“你故意的?”
任维东抬腿按住她的双脚:“我只想跟你吵架。这事你自找的。”
“你神经病。”
“神经病是你。听我——”任维东停下,“林云香,刚才在车上你故意的吧?”
林云香只想他消消气:“你非要这样想那就是吧。”
“你——”任维东气得想走人,又不舍得,“我就知道。我唱歌你发呆,我问你,你心虚,不好解释只能堵住我的嘴,阻止我说下去。”
林云香对着漆黑的夜翻个白眼:“我当时是在发呆。”
“你承认了?”
任维东之前说他没变,林云香此时确定他跟多年前一样。难为任大老板,过尽千帆竟然没有一点长进。 活该三十二了还没人要。 林云香悠悠道:“你不是第一次唱,我也不是第一次听。”
“谁还跟你唱过?”
林云香想送他一记白眼:“我只跟一个人处过对象,你说谁唱过?”
记忆像一道闸门,任维东顿时想起多年前,前往南方出差的同事带来一张唱片,那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听到除了红/歌以外的歌曲。 部里很多同志也是头一次听。同事见大家喜欢就把唱片留在部里,休息的时候经常放。任维东跟林云香显摆,他会外来歌曲,不止一次唱过。 林云香见他一动不动也不吭声:“看来任老板没得老年痴呆。”
“怎么不早说?”
任维东把人揽入怀中拉上带着太阳味道的棉被。
林云香:“我说了你不信,怪我?”“我,我一时没想起来。”
任维东心虚嘴硬,“又不是我的错。”
林云香朝他腰上掐一把:“我的错?”
“也不是你的错。”
给任维东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个节骨眼上火上浇油。
没有布料遮挡,掐起来顺手,林云香拧住他腰间的肉:“谁的错?”任维东忍着痛想推给闺女,又怕更疼,一缕月光透过窗户缝钻进来,他心中忽然一动:“月亮惹的祸。”
林云香下意识说:“关月亮什么事?”
“我说有事就有事。你要是太闲我们继续。”
林云香想说继续什么。 这次没容她问出口,嘴巴被堵住。 …… 翌日清晨,温暖的阳光洒满整个任家大院,周佩兰望着紧闭的房门嘀咕:“昨晚做贼去了?”
任依依吃着爷爷买的麻团,喝着新鲜牛奶:“爸爸妈妈一定是趁我们睡着的时候偷偷跑出去玩了。”
牛奶是去年订的,只有依依的,依依就给她好朋友分一半,小北一口牛奶一口油条,“任爸爸和我妈妈出去了。”
给俩孩子剥鸡蛋的任觉新奇怪:“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
小北:“依依给我倒牛奶的时候,我敲门没有人回答,肯定出去了。”
老同志的表情一言难尽。 周佩兰好笑:“有可能。来屋里吃,别管他们。”
林云香隐隐听到老人和孩子的声音,气得朝任维东身上掐一把。任维东抓住她的手;“看来还有力气。”
“现在怎么办?”
昨晚林云香困得睁不开眼了,任维东还不许她睡,要跟她约法三章,以后有事直接说,不许拐外抹角试探。
林云香迷迷糊糊回一句,只有你胡思乱想。任维东不乐意,打开灯跟她掰扯。林云香气得要踹他,任维东才消停。 躺下没三分钟又叫林云香发誓。。 林云香彻底没脾气了。 由着他的性子又是保证又是发誓,结果也不知哪家养的鸡叫了。 林云香吓清醒了。 任维东解释,哪家来客买的鸡没舍得杀。 林云香拿起闹钟定时间。 任维东接过去说他定,林云香困得恶心就把闹钟递给他。方才被小北吵醒,林云香奇怪闹钟是不是坏了,拿过来检查,上午十点! 任维东怎么不干脆定十二点,早饭午饭一起吃省事了。 “穿衣服。”任维东把昨天整理衣服的时候拿出来的衣服扔给她。
林云香接过去:“我没脸出去。”“爸妈善解人意。等十分钟我们再出去。”
任维东穿好,拿起放在床头的呼机,“我今儿得去公司看看。”
林云香不禁问:“我一个人面对你爸妈?”
想想都替自个臊得慌。
“不是有依依和小北?”林云香:“那也不能一直跟着他俩。”
“跟我一块去?顺便认认门。哪天有事又不好叫爸妈知道,你直接去找我?”
林云香不想去,可一想人家不知道她睡到日上三竿:“张鹏去吗?”
“他不去。刚过完年没什么生意,公司还没迪厅忙。”
最重要一点任维东没敢说,他交给张鹏的事张鹏还没办。
林云香穿戴齐整,掰开窗帘缝朝厨房看去,没到十分钟,老人小孩从厨房出来:“能掐会算啊。”“咱爸妈善解人意。”
任维东从后面搂着她,把窗帘拉开,林云香吓得拉回去,透过一丝缝隙看到两个小的洗手擦嘴,然后抹点什么,一起朝外走。
周佩兰回到厨房,任维东拉着林云香出去。 林云香难为情。任维东笑她:“凡事都有第一次。”“你确定?”
林云香不信。
任维东笑笑没有回答,拽人去厨房。 周佩兰习惯性想嘲讽儿子几句,看到林云香又把话咽回去,“炉子上有热水,快洗脸。饭菜在钢筋锅里。我怕凉没敢拿出来。”林云香越发不好意思,弱弱地说:“以后不会了。”
周佩兰没听清。任父笑着说:“肯定是维东。”
林云香不禁点头,知子莫若父啊。 “我叫他定六七点,他定的十点。”
林云香说出来又忍不住瞪他。任维东递给她一杯温水,“刷牙去。”
林云香去拿牙刷找牙膏。周佩兰见儿子也要出去,拽住他小声问:“我是不是该给孩子准备东西了?”
任维东没听懂:“不是准备好了?”
周佩兰朝儿子手臂上拍一巴掌,还要她明说不成。 老同志听得费劲:“你妈的意思九个月后是不是又要当奶奶了。”
任维东:“这事啊。别想了。我们有依依和小北,再生云香的工作就没了。”
周佩兰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妈不傻。她是二婚。”
“我工作她上班,你和我爸接送孙女孙子,给他们做饭,再照顾小的,忙得过来吗?”
任维东真不知道他妈是不是一离开学校那些年接收的知识全还回去了。
任老同志一边喝粥一边说:“可以请保姆。一个不够请两个。反正你有钱。”“既然知道得花我的钱,那想不想生是不是也是我的事?”
周佩兰听出来了:“我也没逼你生。我说万一。”
“计生用品那么多,哪有那么多万一。”
任维东无语地摇头,“那么容易叫我摊上,早买彩票去了。谁还辛辛苦苦工作。”
说完迤迤然出去。
周佩兰想追出去被老伴儿叫住:“由着他?”任父:“不由着他有用吗?你劝他倒不如劝小林。”
说曹操曹操到。 林云香刷好牙进来倒热水洗脸。 周佩兰拉住她隐晦的表示有没有“万一”。林云香不太信任床头柜里的那些计生用品,点了点头。周佩兰高兴了。 林云香陡然想起昨晚那些“不平等条约”,“周老师,我和维东是夫妻,虽然不用他生,可得他出钱养。我那点工资养自己都费劲。”
“所以?”
周老师有个不好的预感。
林云香点头证实:“我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