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幼儿园孩子都不懂离婚意味着什么, 可往往因为不懂,说起话来口无遮拦伤人心。
开学那天任维东和林云香一起送孩子,林云香陪俩小的去教室, 任维东把他和林云香的情况告诉老师,顺便提醒老师, 小北抚养权归林云香, 李家只有探视权。 老师震惊, 怎么短短一个寒假,模范夫妻离婚了, 风流老板从/良了。 任维东见状庆幸这个老师不是偷偷叫依依喊她妈的年轻老师,否则指不定怎么变着法的针对小北。 以防李家老两口为了接走小北胡说八道, 任维东告诉老师,李有良对不起林云香, 那个女人快生了,李家以后很难真心待小北。 李有良有点小人得志便颠狂的德行,他长相身高又远不如任维东,老师的心偏向任维东,闻言愈发唾弃李有良, 信誓旦旦向他保证, 不会让李家人接走李小北。 任维东诚诚恳恳道声谢, 老师好奇他身边围着那么多俊俏姑娘,怎么偏偏看上林云香。任维东不想没事找事, 直言眼缘, 无法解释。 好巧不巧,这老师早年找对象的时候也是看眼缘。老师夫妻感情不错, 闻言忍不住劝任维东, 既然结了婚, 以后好好过吧。 任维东听出她言外之意,懒得辩解,因为说了也没人信。他无声地笑了笑问什么时候上课。 开学第一天不上课,但按时放学,叫他中午再来接。 任维东到校门口等林云香,随后两人一块回家。 幼儿园离任家不近,也不是特远,拐弯抹角得一里路,任维东就没开车。任维东拉着她的手权当散步。林云香不好意思,低声说:“叫人看见。”“合法夫妻,看见怎么了?”
任维东巴不得方圆三里的人都知道林云香是他老婆,跟李有良没关系,“难道希望我牵着别的女人走街串巷?”
林云香白了他一眼。 任维东放开她,林云香诧异,他又想干嘛。天冷戴手套,手拉手也不是很亲密,任维东改揽着她的肩膀。 林云香无语了:“你怎么有点跟得了新玩具的小北一样?”
“你是玩具?”
林云香噎住。 “我二十上午的火车。”
林云香轻呼:“这么快?”
“定金昨天下午到账了。”
昨天上午任维东给俩孩子买很多烟花,晚上林云香看着俩孩子在胡同里放烟花,老两口出去消食,屋里只有任维东一个,很安静,他跟相熟的厂领导去几个电话。
如今多出很多私企,人的选择多了,国营单位没法再学以前按照往年销售量生产,导致经常出现不够卖或卖不出去的情况。 现在人有钱,过年舍得花,许多厂领导希望趁春节多卖点,结果产量过剩。为了给新品腾地方,也为了收回资金,正准备特价处理。 任维东大概算一下,按照打折价拿下来,多租几天火车皮也值,这才决定把日子提前。 一点点解释麻烦,任维东半真半假道:“厂家等着钱用,我要能提前把货运走,他们帮我解决运输问题。”“去几天?”
昨晚任维东挂了电话规划路线的时候准备乘飞机。可班机不能直达目的地,下了飞机他还得转坐汽车或火车。 小地方法盲多,无知无畏,看到拎包的就敢抢,也不管里面有没有钱。任维东不想半道上下来,就算得转车他也希望不用出火车站。 任维东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乘火车,哪怕比飞机慢:“不出意外这个月月底能回来。”
“这么久?”
任维东:“还是顺利的呢。要是去南方拿货,山多路不好,很多地方都没有直达的火车,最少得半个月。”
“多带几件衣服?”
任维东摇头:“不用。行李太多不好赶车。也容易招贼。”
“自个去?”
“老赵跟我一块去。”
任维东突然想起她不应该在这儿,“今天中学食堂不卖饭?”
林云香昨儿去食堂打扫卫生,一见着同事就说她和李有良离婚了,她爹妈和前公婆经常来烦她,不得已托人给她介绍个对象,好巧不巧是周老师和任老师的儿子。 话音刚落,有人就说任维东不行。林云香说李有良看起来不错,还不是一样外面有人。找个穷的不如找个有钱的,至少她和小北不用在吃穿方面受罪。 快退休的大姐认为有道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你吃的用的花的,管他在外面干啥。”
有人认为钱比感情重要,没有感情时间长了过不下去。 大姐又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林云香犹豫好一会儿也没有说出她和任维东以前谈过。 万一传到李有良耳朵里,指不定折腾出什么事。 林云香:“我跟食堂大姐说得送小北去幼儿园报道,顺便告诉老师我和李有良离婚了。上午发新书排座位不上课,学生可以提前回家,食堂做一点就够了,用不着那么多人。”
“下午呢?”
学校有晚自习,中间休息时间短,回家吃的学生少,林云香下午得过去。 任维东:“什么时候下班?”
“七八点钟。”
任维东点头记下:“我去接你。”
“不用。又不远。我慢慢走着就回来了。”
任维东以前跟林云香处对象的时候设想过接她下班。可惜后来……任维东摇了摇头:“又没事。这个点依依和小北忙着看电视,我在家他俩反而觉着碍眼。早上四五点起?”
林云香点头:“九点前得睡,不然起不来。”
任维东很好奇:“不能多买点菜?”
“现在天冷菜可以一周买一次。馒头包子得天天蒸。还有豆浆,糖糕。幸好不炸油条,不然得半夜起来和面。对了,还有粥。明早要是不想做,带他俩去食堂吃。完了你开车送去学校。”
任维东:“早上食堂人多。我们在路口吃点就行了。晚上爸妈不想刷锅洗碗,可以领着他们去学校吃。”
顿了顿,拧着眉头说,“我上中学那会儿也没有早自习。”
“你上中学的时候正好赶上文化运动,老师不是忙着写检查,就是在农村劳动,谁有空看着你早读?”
任维东忘了,“可那之后也没有早自习。”
小北出生前确实没有,可那时候初中也不属于义务教育。义务教育是从小北出生前一年开始实施的。中学学费没以前贵了,学生多了,竞争压力大,学校便提出早晚自习。 老师辛苦,食堂工人辛苦,学生辛苦,效果很明显,这几年升学率都不错,去年甚至是东城区第一。有人暑假期间甚至把家搬到学校附近。 去年下半年,林云香听同事提起这事难以置信。虽说他们学校有中学和高中,可也只是六年。 食堂大姐告诉她,现在家家户户只有一个孩子,养废了就指望不上了,必须得考好。 林云香代入自己都觉着压力大,孩子哪受得了。 “周老师退休前是没有。”
任维东:“谁提出的早自习?”
“校领导不是住学校就是家在学校附近,没人愿意早上五点多就被铃声吵醒。可我们不变,不用几年升学率就会沦为全区倒数。到时候好的老师不愿意来,小北和依依想接受好的教育,咱们要么搬家,要么你天天早早起来开车送他们去几公里外的学校上学。”
任维东把到嘴边的不满咽回去,“你不觉着辛苦吗?”
“习惯了还好。再说了,也是早上辛苦一会儿。学生上课我们就闲了。”
任维东:“现在年轻没感觉,过几年就受不了了。”
“人食堂大姐快五十了,也没说受不了。”
林云香瞥他,“想说什么?”
任维东挑眉:“我还没说你就猜到了?”
“不是头一天认识你。”
任维东确实有个想法:“咖啡店缺个做糕点的。咖啡店早上九点开门,晚上五点关门,就是夏天也不会拖到七点。”
“我一个做包子馒头的,你叫我做面包蛋糕?逗呢?”
林云香推开他的手臂大步向前。
任维东大跨步追上:“还没说完呢。”拉住她的手。林云香没有再挣扎,斜着眼睛示意他继续。
“我给你开家餐馆?”林云香想送他一记白眼。 “不喜欢?”
任维东摇头,“我不信你这么没出息。”
林云香才不信她不想开店任维东就瞧不起她:“不用激我。懒得自己开店的厨师多了去了。”
“说实话。”
任维东扯一把她的手,把人拉到身边。
林云香:“现在虽然早出晚归,可寒暑假有空陪小北,照顾依依。自己开店逢年过节也没得闲,你工作又忙,谁照顾他俩?他俩学坏了,我们是开银行的也赚不够他俩花的。他俩自个有本事,不用我们接济,你现在挣得这些家业就够咱俩养老的了。”任维东没想到孩子,只是不想林云香那么辛苦:“你这么心疼他俩,他俩也不一定感激你。”
“无话可说就不要说。瞎扯什么?”
林云香瞪他,“孩子才这么点就要回报,那跟我爹妈有啥区别?你决定收养依依的时候就想,她出嫁的时候能给你挣多少彩礼?”
任维东当时担心那么小一孩子,不知道在垃圾桶旁冻多久了,有没有疾病,能不能健健康康长大,哪有心思想这些。 “辛辛苦苦一个月不够你买一身衣服的。”
林云香:“那我也高兴。”
任维东叹气。 林云香想笑:“我知道你不想我辛苦。可我要是辞职,那几年中专不就白上了。再说了,他俩平时上学去了,我辞职在家干嘛?跟你爸妈大眼瞪小眼?”
“去我公司?”
“给你做饭?”
任维东下意识摇头。 “这事以后别再提了。有个工作,也有周末寒暑假,我觉着挺好。”
任维东不死心:“可四五点就得起。”
“周末可以睡到自然醒。一周一次懒觉还不够?”
任维东眼瞅着到家了,不好再劝:“我看你明天能不能起来。”
平时林云香起不来,翌日天还没亮林云香就醒了,开灯一看,离定好的时间差五分钟。林云香拍拍脸醒醒困,关上闹钟,轻轻穿戴齐整,悄悄去厨房倒热水。 “小林起了?”
林云香吓一跳,从厨房出来,堂屋屋檐下的灯被拉亮,周佩兰披着棉袄过来:“吵醒你了?”
“觉少。我和任老师四点就醒了。”
外面很黑,周佩兰穿好棉鞋,“我送你过去。”
林云香:“不用。我拿着手电筒过去就行了。”
“外面一个人没有,多瘆人。”
周佩兰叫她先洗脸刷牙,到儿子屋里叫任维东起来。
林云香起来穿衣服的时候,任维东就醒了,他不想起。 “钱多事少起这么早,这工作有啥好干的。”任维东嘀咕着往被窝里钻。
周佩兰上手拧他的耳朵:“我还没嫌你满身铜臭呢。快点!小林快洗好脸了。”“她没那么快。”
任维东看向他妈,“您还在这儿干嘛?”
周佩兰皱眉:“我不能在这儿?”
“我穿衣服!”
周佩兰下意识说:“我碍着你了?”
说出来看到儿子无奈地样子,她福至心灵,“你你——”老脸通红,无奈地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
任维东气笑了:“您儿子是个身心健康的正常男人。你突然进来不敲门——” “穿你的衣服!”
周佩兰关上门气得回屋。
任维东掀开被子,深吸一口气,穿上秋衣秋裤。 找到他的鞋,趿拉着出去,林云香在堂屋找手电筒。任维东穿好鞋,接过手电筒,又把廊檐下吹风的帽子和围巾给她,“早上风凉吹的头疼。”“你就别去了。过几天出差,趁着这会儿不忙再睡会儿?”
任维东摇头,拉着她的手:“走吧。那老两口睡不着闲得心慌,我不去也别想睡。”
“周老师和任老师天天四点醒?”
任维东想了想:“九点睡,一点左右醒,聊到两点再睡个回笼觉。这会儿能睡着就睡,睡不着闭上眼眯一会儿,六点左右起来拉开炉子烧热水。”
从外面锁上大门,“你爸妈不是?”
林云香摇头:“我在家住那几天没听见他们聊天。”
“成天想着怎么算计你,哪敢叫你听见。再说了,你睡眠好,他们半夜醒来聊天你也不知道。”
冷风扑过来,任维东抽气,“不会享福。”
林云香好笑,怎么还没死心。 “李有良也这么说过。”
任维东脚步一顿,瞪她:“你拿我跟他比?他是瞧不上你的职业。我是不想你辛苦。”
“那也不如你辛苦。”
“可我的收获远远大于付出。再说了,我也是辛苦半个月,闲半个月。你是干六休一。这能一样吗?”
林云香停下静静地看着他。 “我不说,我不说。”
任维东拉住她,“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高尚。”
林云香朝他脚上踩一下。 任维东消停了。 突然不见妈妈,小北很不习惯,一顿早饭下来没个笑脸。 周佩兰担心地问:“小北是不是不舒服?还是饭菜不合口?”
小北忍不住朝外看。 任维东:“想他妈了。”
找帽子围巾的任依依停下:“李小北,你多大了还想妈妈?”
小北扁扁嘴,你爸爸在这儿,你当然不想了。 任维东给他戴上帽子,围好围脖:“小北,我和你妈妈说好了,平时我送你和依依,星期天和寒暑假她陪你俩。依依,可以走了吗?”
小北小声嘀咕:“我爸爸也是。”
任维东想说以后你爸才没空搭理你,“所以现在跟以前一样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