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燕王殿下来了! 这几日,燕王殿下每日都会亲自来一回。 沈祐大半时间都在昏睡。每次燕王殿下来了,略站片刻,便会离去。 沈嘉一开始颇有些手足无措,过了几日,倒也适应了这份眷顾荣宠。大伯父沈荣为救燕王殿下身亡,沈祐在此次又立下大功。燕王殿下多眷顾一二,也是难免。 燕王殿下略一点头:“免礼平身!”
沈嘉谢了燕王恩典,站起身来。 燕王站在床榻边,目光定定地落在沈祐的脸上。 那张俊美的脸孔,因伤势过重失血太多没了血色,呈现出异样的苍白。黑目紧闭,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在睡梦中也有沉沉心思。 世子朱昀,俊秀温和,待人如春风。 而沈祐,不知是天生,还是因后天环境之故,性情冰冷,沉默少言。 就这么看着沈祐,燕王的心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疼痛中,还有一丝无法出口的愧疚。 沈嘉忍不住张口打破沉默:“殿下,柳太医为四弟换了药。四弟刚睡不久。”
燕王嗯了一声,留下一句:“你好好照顾沈祐。”
然后转身离去。 燕王殿下要查案办差,写奏折回朝,事情繁多。能忙里偷闲抽空来看一回沈祐,已十分难得。 沈嘉没有多想,继续守在床榻边。 沈祐这一睡,就是半日,直至傍晚才醒。 沈嘉去厨房端了碗小米粥来,慢慢喂沈祐喝下。 前几日,沈祐只能喝药,米粒未进。到昨日,才能勉强喝些米粥。温热的小米粥滑入喉咙,沈祐稍稍有了力气,张口低语:“崔家人呢?”
沈嘉答道:“崔家将园子腾出来给我们安顿,他们住到别的宅子去了。”
以燕王之尊,住进崔家园子,已是纡尊降贵。崔家人另住才是正理。 崔家人口少,正经的主子只有许氏和崔元翰一家三口。许氏和崔元翰不在,剩下的,就是崔元翰的父母,也就是冯少君的舅父舅母了。 受伤之后,人的思绪也迟缓了不少。 沈祐慢慢嗯了一声。 沈嘉故作轻快地笑道:“你先好好养伤。等伤势好转能下榻了,我陪你去见崔家舅父舅母。”
话音刚落,门忽地被敲了几声。 沈嘉起身去开门。 然后,一张熟悉的脸孔,猛地撞入眼帘。 沈嘉声音陡然扬高,脱口而出:“崔表哥?怎么是你?!”
崔元翰的笑声旋即响起:“怎么就不能是我?”
沈祐:“……” 床榻上的沈祐霍然一惊,下意识地动了一动,牵扯到胸前的伤口,不由得闷哼一声。沈嘉顾不得惊讶,一个箭步冲到床榻边:“四弟,你别乱动。”
崔元翰也冲到了床榻边,满脸痛惜地长叹:“你怎么伤成这样!”
没错,眼前的人的确是崔元翰。 可是,他为什么忽然一声不吭地离开京城,又忽然出现在了平江府? 沈家侍卫们四处搜寻,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打探到。崔元翰到底是怎么出的京城? 许氏又在何处? 种种疑团堵在胸口,仿佛一团胡乱的麻线。 沈祐深深呼出一口气,低声对沈嘉说道:“三哥,我有话和崔表哥说。”
有什么话非要背着他说! 沈嘉心里嘀咕着,起身走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 崔元翰自然猜到了沈祐想问什么,没等沈祐张口,便低声说道:“沈表弟,祖母已经安然无事。我和祖母一同乘船回的平江府。”
沈祐眉头微动,半晌才问道:“是谁出手相救?”
这问题崔元翰实在答不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切和少君表妹脱不了干系。祖母许氏知悉内情,却不肯告诉他。反倒再三嘱咐,要守口如瓶。 崔元翰避重就轻地答道:“谁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祖母平安回来了。”
沈祐没有说话,只看着崔元翰。 无形的催问,让崔元翰也很有压力,忍不住伸手揪了一把头发,无奈地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不瞒你说,这中间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总之,你安心养伤。要是落下什么病根,你怎么娶少君表妹?”
沈祐:“……” 崔元翰又道:“如今园子里都是燕王殿下的人。我进园子倒还算便利,祖母想进来,就没那么方便了。你且等一等。过几日,祖母就来看你。”
许氏也要来? 不知为何,沈祐心里莫名地有些紧绷。 他和少君表妹是假婚约。他从未想过,还要面对少君表妹的外祖母和舅父舅母。这么一来,倒真有些姑爷登门的意思。 “少君表妹一个人在秦王府。”
半晌,沈祐才低声道:“你留在京城,也有个照应。为何这么急着回来?”
又是一个要人命的问题。 崔元翰和沈祐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才说道:“是祖母的意思。”
其实,是少君表妹让他们回来。 只是,事涉隐秘,不能说啊不能说。让崔元翰左右为难,好生痛苦。 沈祐看着脸上写满了“我不能说我好痛苦”的崔元翰,终于住了嘴。 …… 此时,燕王被刺客夜袭的消息,传入宫中,引起轩然大波。 隆安帝龙颜震怒,立刻召三位阁老六部尚书进宫,福亲王和袁大将军也被急召进宫。秦王赵王汉王闻讯后,匆匆赶至太和殿。 然后,齐齐吃了闭门羹。 隆安帝一个儿子都没见。 殿门紧闭。 秦王赵王汉王站在殿外,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天很快黑了下来,威严肃穆的太和殿在夜幕中,犹如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带着令人心惊的威压。 汉王最年轻,也最耐不住性子,低声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暗算二哥?亏得二哥身边的亲卫舍命相救,不然,现在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就是二哥了。”
肥硕的汉王殿下,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面色沉凝的秦王:“能出动两百死士,绝非寻常之辈。”
秦王也不是好惹的主,冷然回击:“不管是谁,都逃不过父皇的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