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新生注册。”
秋时雨下了学校接送的大巴车后,紧接着被志愿者领到了注册队伍,他从头到尾就说了六个字,再时不时地笑应两声,接下来一应手续都有热情的学长学姐带领着完成。 等忙完找到宿舍,新室友已经来了俩: B市本地人乔绛,H省状元李昀州。 二人一见秋时雨也是熟面孔,热情打招呼:“之前合宿过,就不说客套话了,接下来四年还请多多指教啦!”
秋时雨接过乔绛递来的冰水,道了声谢:“好。”
三个人早在高二冬令营认识,除了李昀州赛场失意最终在高考找回场子,秋时雨和乔绛都是国赛保送选手,今年A大新生首次试行盲选室友,大家能成功会师,缘分可谓不浅! 家长不在,男孩子们畅所欲言,一边搞卫生做清洁,一边聊接下来的军训安排。 直到最热的两个小时过去,大家这才发现: 宿舍三缺一,还有一个呢? “不是吧,难道说有人进了A大还后悔?”
“别告诉我是退了A大去B大啊!”
秋时雨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你们当初盲选的时候,勾了什么标签?”
李昀州道:“看到有个竞赛相关的,下意识就选了。”
乔绛两手一拍:“巧了,我也是,还有个运动狂人!哥们喜欢打球,篮球足球羽毛球排球都行。其他偏向我倒是挑了三个……” 二人又齐齐看向秋时雨:“你呢?”
秋时雨把手机屏幕亮给他们看。 大家选择的标签不是那么热门,但绝对称不上冷门,只是叠加起来重合的就更少了。A大作为国内顶级学府之一,竞赛金牌和省市区各级状元含量超标,其他种类的人才更是数不胜数,之所以有标签可以选择,就是方便志同道合、喜好相似、步调和谐的学生一起学习生活…… 于是,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大家都很低调啊。”
整理完宿舍,秋时雨快速冲了个澡,李昀州换了身衣服去找同在B市的女朋友,并暗示大家他今晚不打算回宿舍睡觉。 这很正常,架不住乔绛带头起哄。 李昀州脸红着提高音量:“你们也可以谈啊!”
说着,看向秋时雨,“乔绛单着我能理解,你是为什么呢,我可不信你身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冬令营那会儿,我学姐还问我要你联系方式来着。”
乔绛笑嘻嘻地抢答:“我要是他我也慢慢选!”
秋时雨:…… 他还能怎么说呢? 李昀州走后,乔绛邀请秋时雨一起去球场打篮球。 “提前去看看场子,认认路呗。”
秋时雨摆摆手婉拒:“外面32度,我还想留着命军训。”
乔绛也不失望:“好吧,下次一定来啊!”
人都要拐出门了,听到清脆“滴”的一声,他又飞快地扭身回来,球鞋底摩擦着地砖发出声响:“我们一走你就关空调?没事的,你开着呀。”
秋时雨才擦干头发,正顺着梯子爬到上铺。 乔绛扒在门边,只看到他修长却有些瘦削的背影。 “不用了,我睡会,睡着了不那么热。”
有个风扇开着就够了。 实际是秋时雨体质偏弱,遭不住空调一直吹。 而乔绛和李昀州都是坚定不移的16度选手,尽管他们一个大热天出门约会,一个闲不住、顶着高温也要过球瘾。 这样的精力和体质,秋时雨完全不具备。 他只想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好应对接下来的军训。 盛夏的校园迎来新鲜的血液,各种热闹的声响最终汇成白噪音融入环境。秋时雨很快入睡,睡前,他模糊地想到:的确有一点点的热,但那是可以忍受、还算舒服的温度。 所以叠好的被子依然放在床尾。 秋时雨侧躺着,脸颊挨着枕头,一只手搭在床沿。 他的身上搭着一条小毯子,横盖在腹部。 朦胧中,宿舍门打开了。 外面的热气像浪一样涌进来,带来一股独特的香气。 并不是乔绛或李昀州身上典型而普通的气味。 秋时雨想不出太合适的比喻,他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香气,想睁开眼睛看看,又被困意牢牢罩住。 来人进门的瞬间怔了一下,对着电话那头继续道:“用不着你们过来,我的室友已经打扫完了……行,多谢。我在群里看到通知了,晚点回复教练。”
话正说着,眼睛却瞟到邻床,搭好的墨蓝色挡光床帘很好的构建了一方隐私空间,他双眼能看到的,只有床沿边轻轻搭着的那只手,青色的血管藏在莹白的肌肤下,五指修长且纤细,薄而透的皮肤盖不住指骨上覆盖的紫红经络。 “不用,协调不开回头我自己会请假。”
挂断电话,萧苏寒将行李箱推进来。 他花了几秒钟打量着这间宿舍,开始轻手轻脚整理行李。 如果不是教练和家里都提前嘱咐过“进了学校得有学生本来的样子”,他大可以随心所欲敞开门,一边放歌一边收拾东西,就像在集训宿舍里那样,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而不是拖个箱子都得担心轮子擦出声,吵醒不知道哪路睡神投胎的室友。 “嘭!”
行李箱好巧不巧磕到柜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萧苏寒反射性地抬头望去,那只白得过分、宛如瓷雕的手跟着声音微微一颤,下意识地用了点力攀住床沿,淡粉的指尖压出一圈白,随即又渐渐卸下力气,重归平静。 “啧。”
萧苏寒带的东西不多,虽然习惯了由别人打理生活琐事,倒也不是什么事都不会做。 睡惯了大床,面对这张男寝小床,他只觉得逼仄。 就上铺空间这点儿空间,除了睡觉什么都干不了。 又废了一番功夫铺好床单被套,放下枕头,萧苏寒打量着,他的两条腿勉勉强强能放直,不至于超出长度,但也仅限于此了…… 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他径直进了浴室冲澡。 几分钟后,浴室门打开,接着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些持续而细碎的动静终于唤醒了秋时雨,他以为是乔绛,一手拉开床帘,歪着脑袋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回来了?”
四目相对,萧苏寒自然地坦露着上半身。 与乔绛靠平时体能活动练出来的肌肉不同,他这一身线条和身板架子,完完全全是专业路线训练出来的,倒三角比起隔壁泳队也丝毫不逊色,身量高挑、比例极佳,主打的就是一个实用能打又赏心悦目! 意识到自己盯得似乎有点不太礼貌,秋时雨又往床帘里躲了躲。 “你好,我叫秋时雨。”
“萧苏寒。”
京腔绕得有点儿快,秋时雨没好意思说他没听清。 萧什么酸? …… 沉默了几秒钟,萧苏寒似笑非笑看着他身上搭着的毯子,毛茸茸的,还镶着一圈白毛,不至于多破旧,但显然,这是一条用了很多年的毯子。 在萧苏寒看来,这玩意儿应该出现在幼儿园才合理。 就像一些小宝宝不含着奶嘴无法入睡。 他的小外甥就有条差不多的—— 一样的毛茸茸,带着软乎乎的毛边,软得像一团云,轻飘飘又暖烘烘的,从襁褓时期用到上托班,出去郊游都带着,离了安抚被就会哇哇大哭。 轮到秋时雨被盯,他下意识拥紧了小被子。 “你还没断奶吗?”
“这么大了还要安抚啊?”
秋时雨听得耳朵里嗡嗡直响,薄薄的脸皮瞬间涨红,目光瞥向萧苏寒抬手拢额发时隆起的肱二头肌,以及蕴藏着蓬勃爆发力的胸肌,反驳的话憋在喉咙里,硬生生忍住了…… “要你管!”
萧苏寒又拨弄了两下湿发,毫不在意新室友的恼羞成怒。 * “酸哥来了,快,倒满倒满!”
萧苏寒接过一闻,笑道:“老王的特供都被你们顺完了。”
“师娘不让他喝,我们这是替师娘分忧!”
“前天刚测完,这不让哥们儿放松一下?”
击剑队这批小将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小伙,但称呼是各论各的:资历深的叫哥,手里有奖牌的叫哥,以上两者结合是大哥,比如萧苏寒。 同期队友考北体,他能进A大。 这就是区别。 喝过一轮,大家问起萧苏寒的入校体验: “A大美女多吗?有我们酸哥能入眼的不?”
“要是美女,那得是兼具美丽和智慧啊!”
“我看A大就挺好,就近择偶吧哥,你看隔壁队二哥找了个网红,全队领导都在劝分……” 一群才脱离高中的男生,脑子里也就这些想法了。 迫不及待想要用别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成熟,实则一个个幼稚又浮夸:脑子一动,除了游戏就是谈恋爱。 萧苏寒摇头:“太阳太大,什么都没看清。”
这话真不是搪塞,路过的女孩子长什么样他无心关心,光记得来来去去的人都走得匆忙,仿佛多停留一秒,柏油路就会黏住他们的脚底板…… 以他的身高放眼望去,都是乌压压的脑袋顶。 就这样的视角,还能指望看到什么绝世美女? 哦,也有个例外。 坐在上铺高高往下看的,顶着呆毛、睡眼朦胧,会为了一床安抚小被子恼羞成怒的新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