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已经热得徐月要在家里悄悄穿短衣短裤凉拖鞋的地步。 自傍晚收到君梅托人送来的信,说她小菜地里种的东西裂开了之后,徐月连夜就跟着前来送信的部曲赶回家中。 到了自己家,徐月彻底放飞自我,从澡堂洗完澡后,穿着草编的人字拖,披着大浴巾帕子就往家中跑。 而在浴巾之下,只有一套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完全无法接受的无袖褂和小短裤。 好在她年纪小,加上庄上村民在学堂已经学到不少新的知识,思想不能说完全解放,但也没有再那么迂腐。 况且主人一家子都不太正经,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说主人家,就是他们,天过热的时候,躲在家中纳凉也不再一直用长衫长裤将自己捂着。 男人们就更大胆了,王大有的打铁炉前,全是光着膀子,穿着及膝短裤的汉子们,那豆大的汗珠顺着古铜色的脊背往下滚落,偶然经过一个女子,羞得那是面红耳赤。 因着这逐渐炎热的天气,澡堂的生意好了起来,洗一次澡花一个工分,大家伙忙碌一天,出了一身臭汗,下工第一时间就是往浴室里冲。 洗一个舒服的澡,换一身干爽衣裳,再回家做饭吃,就是劳动了一天的庄民们最幸福的时刻。 不过徐月现在惦记着她裂开了的宝贝,没空去感受庄民们的快乐,踩着人字拖一路疾冲入院,早就守在小菜园前的君梅见到她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不迭起身喊了声:“幼娘!”
“哪里裂了?哪里裂了?快告诉我!”
徐月等不及和小伙伴打招呼,急急忙忙的问道。 君梅指着被小心套在草框子里的绿色圆球侧面说:“这呢这呢,早上我来看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没想到中午过来瞧时,多了道裂痕,隐约能看到里面透红的肉了。”
全庄子都知道三小姐有一块超级宝贝的小菜地,说是里头种着全人类的希望,但具体怎么个宝贝法,日日贴心照顾的君梅也说不清楚。 只知道这里确实长出了个奇怪的东西。 绿色的,起先像是瓢瓜,圆圆一小个,而后长着长着就大了,上面透出青白色的花纹——真的很像菜地里的瓢瓜,她怀疑幼娘是不是被人骗了,这压根不是什么稀奇种子! 不过君梅不敢说,只能仔细帮忙照顾着。 天色有些昏暗,好在徐月眼神好使,提起那个草框子举在眼前仔细看,瞧见那裂开的缝隙,先是心中一紧,紧接着又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了?”
应着徐月对这玩意儿的宝贝程度,君梅也紧张得不敢大声说话,只轻声问道。 徐月将草框子放下,摇了摇头,笑着说:“这瓜熟了!”
君梅一愣,真就是个瓜呀?不会吧! 徐月却满心欢喜无暇去看小伙伴不敢置信的神情,想着这一粒西瓜籽,辛辛苦苦仔细培育,居然真的长了出来,只觉老天待自己不薄,在心中默默感恩了好一番。 这才转头对院子角落的阿二说:“帮我把厨房里的盆和菜刀拿来。”
“对了,我阿娘呢?”
徐月才想起自己回家这么久,都没见到阿娘的踪影。 天快黑透了,大约是晚上七点半左右,要是在操场训练,人早该回来了。 君梅答道:“婶娘去府衙了,表叔叫人请去的,许是有什么事要找婶娘拿主意,可能今晚都不回来了。”
毕竟天已经这么黑,还没消息传来,八成是要在城里住一宿。 徐月顿时叹了一口气,西瓜熟了,阿爹、阿娘、哥哥、姊姊,居然一个都赶不上,唉~ “幼娘是想把瓜切来炒了吃?”
君梅看着阿二拿来的刀和盆,试探问。 徐月点点头,但她可不是要炒着吃,“这叫西瓜,是水果,直接吃果肉的。”
徐月小心的掐掉西瓜藤,把那个熟得开裂,有足球那么大个的西瓜抱进亭子里。而后在井边打水冲洗好,放到了案几上。 君梅在旁看着,顿觉惊奇,这居然是水果?什么味儿的? 不过见徐月一副想分享却找不到家人的可怜样,提醒道:“用来冰麦酒的缸子里还有不少冰块呢,每日收摊前这些冰块庄民们都抢着要带回家纳凉,我去给你弄些来?”
徐月忙问:“有告诉大家伙这冰化掉的水不能吃吗?”
君梅点头:“有的,早就说过了,大家知道这冰是用石粉做的,不敢喝的,化开的水也都有集中收集,会有学生专门回收回来,都照着幼娘你交代的做了。”
徐月顿时放下心来,让君梅去取点冰回来。 这庄子里的冰块,是她用实验室内的硝酸钾弄出来的,新集市开了,弄个噱头。 加上天气确实炎热,她自己也受不住,就拿出来用了。 硝酸钾库存不多,但好在她可以重复利用,收集起来的水在实验室内利用工具还能重新提取出硝酸钾来。 所以,就骗大家伙这石粉做的冰不能吃,就是为了反复利用。 实际上,硝石制出的冰是可以吃的,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而且硝石在中医那边还是一味中药,可以攻坚破积、利水泻实、解毒消肿,好处多多。 听说还能和其他药材一起配合治疗黄疸,但徐月到底不是医生,安全起见,用药一直很谨慎。 说到中药,徐月又想起庄子上还差一个卫生站,但大夫这种稀缺资源实在是太难找了。 况且她想要的大夫还是那种能够接受新鲜事物,喜欢不断学习探索,可以接受一些新式治疗方案的大夫,那就是难上加难,只能随缘。 有了冰,西瓜应该还能多放一天,还在并州的阿爹和哥哥是没口福了。 好在阿娘和姊姊还能尝一尝。 徐月把西瓜顺着裂缝对半破开,一股甜香顿时弥漫出来,那是君梅从没闻过的味道,说不出的甜爽。 她深吸了一口香气,再看那泛着丰富汁水的红色瓜瓢,忍不住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