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耍无赖可以耍得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人,慕容远逸心里不觉好笑。很神奇的,他对这个无赖之人竟没有半点反感。他嘴角微微漾出笑意,“谢谢夸奖。”
按照往常,陆七七一定要跟他撕一撕不可,但眼下情况紧急,他只来得及抛下一句“厚脸皮”,然后就迅速绕过他,快步拔腿,溜之大吉。慕容远逸见他像只小耗子似的窜得飞快,一副被人点了尾巴似的,不觉转头看去,便见他跑得跑着,就被另一个人以一种老鹰拎小鸡的姿态把他拎了回来。他真的像只小耗子,张牙舞爪地叫嚣挣扎,慕容远逸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陆七七被萧子渊拎着后领,怎么都挣扎不脱,最后他索性放弃了挣扎,改成了求饶:“爷,您有话好好说,咱是文明人,不兴动手动脚这一套。”
“文明人?呵,这三个字你知道怎么写吗?”
萧子渊咬牙切齿,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爷,您怎么知道小的不会写的?小的不识字,当然不会写啦!”
萧子渊:……“陆七七!你今天,死定了!”
不远处的凝猫和顾语之面面相觑,顾语之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自从陆七七来了之后,子渊哥哥的高冷傲娇人设都崩了。”
凝猫和景瑞同时点头,异口同声,“深有同感。”
“这次他又做什么啦?”
凝猫问。景瑞嘴角抽了抽,“散布了一些谣言,帮师兄招了一些桃花。”
另外两人的嘴角都跟着抽了抽。顾语之道:“为主子操心操到这个份儿上,真乃忠仆!”
凝猫却吊着嘴角,“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景瑞声音慢了半拍,“的确是想太多了。”
萧子渊拎着张牙舞爪的陆七七走了过来,一张脸阴得吓人,陆七七嘴巴一张一合,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可即便他一点儿声也发不出,可他整个人处处都是戏。耷拉着脑袋像斗败的公鸡,两眼汪汪的,似含着一汪的水,犹如委屈又可怜的小鹿。瞧着,真的十分可怜。萧子渊把陆七七往车里就是一塞,声音阴测测的,“回去收拾你!”
另外三人同时抖了三抖。马车停在府门口,陆七七以同样的姿势被拎了下来,然后一路拎往听雨阁去了。一路上的丫鬟小厮对这般场景的接受度已经很强大,这段时间来,这位可没少被收拾。只是这次,看着格外了不得呀。到了听雨阁,萧子渊把院门一关,陆七七觉得自己的寒毛都要竖了起来。他咿咿呀呀地发不出声音,想跑又跑不掉,只能拼命指着自己的喉咙,希望他赶紧把哑穴解了,不能开口怎么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求饶!萧子渊大发慈悲,伸手解开了他的哑穴,刚一解开,便听到他一声鬼哭狼嚎,“爷,小的真的知道错了!以后都不敢了!”
“现在认错,晚了!”
“小的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以后真的真的再也不敢了!”
萧子渊语调阴测地细数他的丰功伟绩,“去书苑前你保证会规规矩矩绝不犯错,结果第一天就偷果子,骂斋长。被罚扫地之后你保证会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绝不偷懒,结果你为方便把自己的垃圾往别人的清扫区域倒,还被人逮个正着。还有你每天偷吃我的点心偷吃我的果子偷喝我的茶,我都懒得跟你计较!结果你就胆大包天地干了这档子事!”
陆七七本来还有一肚子辩解的话,可听到萧子渊的最后那几桩事,陆七七顿时就怂了。原来他都知道啊,那自己偷偷往他砚台里加老鼠屎的事他也发现了吗?往他书里撒胡椒粉的事呢?萧子渊的眼神冷冷的,“看来我不给你点教训,你是半点不知收敛!”
“爷,小的真的知错了!”
陆七七在他有所动作前一下保住他大腿,抱得又热烈又恳切,“我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子渊一阵恶寒,抬脚就踢开了他,三两步就走到一株梅树前,徒手拗下一根粗壮的树杈子。“我觉得,对付你不需要太过温和迂回的方式,越是简单粗暴越成效显著!”
陆七七一看那根新鲜出炉的大树杈子,也不求饶了,拔腿就开始跑。听雨阁里一片鸡飞狗跳,听到那嗷嗷的杀猪声儿,大家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陆七七无论怎么跑,都躲不过萧子渊的树杈子,手背、脚踝,凡是露在外头的都给甩了一道红痕。刚开始陆七七的叫嚷还是虚张声势,到后来被狠狠抽了几下,他“哇”的亮了一嗓子,货真价实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一脸。“你打,你就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是个没人疼没人爱也没人要的小泼皮!哇——”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像个不讲理的小孩,没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豆大的泪珠从他脸上滚落,晶莹透亮的,挂在他长睫上,显得可怜十足,也愈加凸显了他身上那股柔美女气。萧子渊一下给他哭懵了,拿在手上的树杈子也僵住了。陆七七哭得眼睛红红的,抽抽噎噎的,“当初是你非要把我从庄子赎回来的!我同意了吗?你强迫我,还总是用卖身契威胁我!用你那些药来整我!现在还打我!哇——我哪里惹你了你要这么折磨我!你嫌我惹事,就把我放回庄子好啦!一拍两散好啦!反正我也不想被你欺负!”
萧子渊身子僵了僵,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我不就是偷吃了你几个点心几个果子几口茶吗?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我不就是传了几句流言,收了几封情信几盒点心外加几个金稞子吗?你又没少几斤肉,至于这么斤斤计较的吗!我不就是肚子饿了贪那两口点心才出了这主意吗?不就是借用了一下你的名义吗?你不痛不痒的,至于这么斤斤计较的吗!你买了我又不对我负责,还打我!你这个负心汉!哇——我也不跑了,你,你就打死我好了!”
陆七七哭起来真的很豪放,撼天动地,不管不顾,仿若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的。这般嚎啕大哭,明明是只有女孩子才有权利做的事,可他陆七七就是做了,还做得酣畅淋漓,还特别具有迷惑性,让萧子渊鬼迷心窍地觉得,当真是自己错了?这个节奏好像不大对,可一时之间,他却突然找不到头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