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毫不忌讳的将村长在城镇中购置的东西一应细则全都拿给众位村民查阅,秦晓娴担心他们不识字不明白村长犯下的恶事,还上前仔细讲明。“此处是铺子的名字,这里是铺子的价钱,他克扣了朝廷发下来给你们修缮河道的银钱,还让你们自己出资。就算你们不信我,也不能不信这些官差大人的啊?”
害怕村民们还是疑神疑鬼,秦晓娴上前对着师爷行礼。“可否借师爷的腰牌一用给他们看看?”
师爷捋着胡子打量秦晓娴,并没有拒绝,差人将东西拿给村民们看,而后精神头又回到了秦晓娴身上,伸手请她过来。“姑娘,借一步说话。”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师爷好端端的要和自己过话,秦晓娴还是依言过去。“在下冒昧,看姑娘的衣着似乎不像是本地人士,为何姑娘对着村子的事情如此上心啊?”
秦晓娴看师爷对自己还有些疑虑,笑的很是洒脱。“不瞒您说,我本是京城人士,此番出来本是为了看看亲眷,正巧遇见此事,深觉不能不管这才贸然插手,让您见笑。”
师爷想过千百种原因,却没料到秦晓娴只是为了一个理字便出手相助,心中感慨万千,当即行了一礼。“姑娘高义,若是没有姑娘,这怕这些村民还要平白吃多年苦头。若是这世间再多几个姑娘这样的人物,天下岂不是太平许多?”
被师爷这样抬举,秦晓娴连忙推诿。“哪里哪里,您谬赞了。”
这头两人正在说话,那边却忽然闹了起来,几个官差高声叫喊,一通拳脚相向的声音传过来。秦晓娴担心有什么变故连忙回头去看,脚步却猛然顿住。只见看过腰牌和地契房契的村民们一个个怒发冲冠直接撸了袖子去和村长理论,两句话过去后打了起来。虽说是打架,但其实也就是村长一人在挨打,村民们被他蒙蔽多年,如今一朝事发胸中怒气难以遏制,没有一个不生气的。就算是那还没长成的孩子,都要见缝插针的上前去踩两脚。官差们看着情状不知该不该管,去请师爷示下,师爷见状眼中流露出一点复杂神色,摆手。“这些人也是可怜,如今他们恼火自然要出了这口气才算完。咱们去拦也讨不到好,就由着他们去吧。”
官差没想到师爷会这样吩咐,一时间犯难。按照规矩,他们是不能放任罪犯被群殴的,那师爷见状一瞪眼,恨铁不成钢。“糊涂东西,回去之后自有我去同大人说话,你们只当没瞧见就是了。”
秦晓娴看着师爷这样处理,也是明白他怜惜被欺骗的可怜人,袖手不动,谢琅上前揽住她的肩膀。那头村民们拳脚相向后总算解气,眼看着村长和村长媳妇儿子都奄奄一息,为防人被打死不好交差,师爷才叫人去制止。被打的不成人样的村长一家横陈在地上,村民们眼中冒火俨然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场中气氛一时间非常紧绷,忽然间一阵尖锐的笑声传来,人群中冲出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拍着手围着村长大小,在他面上连着啐了好几口,笑的乐不可支。纵然这女子笑的高兴,可秦晓娴看在眼中只觉得背后发愣,福子娘好心解释。“这是村里的一个女子,她汉子和儿子都死的不明不白。那时候她一口咬定是村长下手,可是无人信她,反倒传了许多难听的闲话,日子一长,她就疯了.....”眼前这疯癫无状的女人正是无数被村长坑害的村民的写照,尚还神志清醒的人看见这女人都是一脸的愧色,想必是想到自己当年不分青红皂白坐下的错事十分后悔。更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亲眷是遭了村长毒手哭闹着要个说法的,一时间叫骂声哭声响成一片,荒唐又吵闹。村子中的事情最后以村长被人押解回府衙落下了帷幕,师爷走之前还力邀秦晓娴和他回去见府衙里的大人,看样子是想给她安置个差使,被秦晓娴笑着推脱。送走了官差,村落中的人总算松了口气,可也发愁起来。村子不能没有村长,得有个人去接领朝廷的银钱。眼下老村长被带走了,村子彻底群龙无首。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喊了一声,都说福子为人很好推他做新的村长,福子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后来被劝了两句,实在推不过就担下了这差使。“你日后就是这的村长了,改日我回来,可要准备饭菜招待我啊?”
秦晓娴看福子被赶鸭子上架做了村长还调笑他,这小伙子本就不是经事的,一叠声的说是,木木愣愣的样子弄得谢琅哭笑不得。“你就别欺负别人了,算时辰我们也该上路,再有一个镇子就要到济南了。”
谢琅不着痕迹的的开口提出济南两个字,秦晓娴刚刚放松的心神又紧绷起来了,嘴角笑意消散。这头村子的事情固然料理完了,可是那边还有大的等着他们二人呢。“这是我们凑的盘缠,给姑娘带上路上用。”
福子娘见二人就要上路,连忙捧着个小包过来非要塞给秦晓娴,后者打开一看都是些散碎银子,更有不少干脆是铜板。可见村子人穷是真的,她鼻头泛酸,自然不想要这钱,推了回去。“眼下你们百废待兴,我怎么好拿这些钱?”
福子娘是被众人选出来给秦晓娴送盘缠的,眼看人家不要有些急了。“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姑娘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大家都愧疚之前那样对姑娘,姑娘却还不计前嫌,来管我们的事情....”眼看实在不能不要,秦晓娴只取了一小块银子收下说其他的就留给村子的众人,而后害怕继续纠缠就带着谢琅扬长而去。“眼看就要到济南,倒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咱们就走官道吧?”
二人从村子出来,秦晓娴撩开帘子看着眼前宽阔平坦的官道,心头发热。她实在是怕了这边七拐八拐的石林,生怕再走错一回耽误功夫,谢琅也是这个主意,二人当即拍板驾车往济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