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摇篮还是脏的很,根本无法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万俟舒看着布满脏污的摇篮,神情有些飘远。想来,那时司氏皇帝的孩子已经出生,即便他地位尊贵,可面对那样一个雪白团子,他还是如普通父亲一样对他充满着期许,更为他准备了好些有趣玩具。得空时与之玩耍,望着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蛋儿,即便是心有江山的帝王也会被软化的吧。若是先帝当初没有出兵祸乱,此处定然还是繁华不已的。司氏皇帝的雪白团子,定也长大成人,不像是此刻,或是死了,也或是流落在外不知去向。万俟舒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许是想不得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她心中微酸,甚至还有些惭愧。万俟舒俯下身,将散落在地的玩具悉数捡起,并将它们放置在摇篮中,突然——在整理摇篮的时候,一张宣纸飘落,万俟舒敛下眉,只见地上的宣纸因为年代久远而泛起了黄色,而在那之上还有些许淡化的字迹。万俟舒当即俯身,将那张泛黄的宣纸捡起,并轻轻展开,顷刻有些淡化的字迹映入眼中,却还是能辨认清楚的。只见上面写着:只愿我儿临渊,一世安乐,无灾无痛。清隽的字迹,带着无尽的温柔。仅仅只是几个字眼,却充满着对孩子的美好祝愿,只是求着一世的安乐……从这就可以看出司氏的皇帝是如此的温柔啊。只是这上面的“临渊”二字,让万俟舒骤然眯起了双眸。临渊……她皇叔叫万俟临渊……万俟舒捻弄着泛黄的宣纸,在偏暗的寝宫中她的双眸却迅速流转,顷刻,亮芒逼人,里面充斥着各种思虑。是无意重名,还是旁的什么?旁人都知晓万俟临渊是先帝从战场捡来,他无父无母,身份成谜,可若他真与前朝之人有联系,依照先帝那暴戾的性子,怎会将司氏皇帝的孩子留到现在?定然早早就杀了永绝后患,而且,皇叔的名字也是先帝取的,想来应该只是重名吧……即便如此想着,万俟舒的心还是有些起伏不定,她再度捻弄着手中的宣纸,片刻便将这张宣纸塞入袖中,不叫任何人瞧见。而后,她在寝宫中寻找一番未果后,便抬脚离开。等走至一半,万俟舒骤然按原路返回,竟鬼使神差般将摇篮中的玩具拾起,藏入袖中后便转身走了。风一吹,卷起了寝宫内无数烟尘,在踏出寝宫的时候,万俟舒又回眸看了一眼。黑夜中的断壁残垣,在夜风中呜咽作响,仿佛在谱写一曲凄凉的血歌。看着眼前的场景,万俟舒似能回想起曾经的血与泪,呐喊与绝望……而她踩过的地面,是否还沾染着前朝人的鲜血?万俟舒敛眉,下意识地紧了紧藏于袖中的拨浪鼓。彼时,一旁的拐角处有一道人影走出,万俟舒心有所感,回眸望去问道:“皇叔,可有在后院寻到什么?”
闻言,万俟临渊看向她,嗓音微沉,“并未寻到什么,你呢?”
万俟舒摇了摇头,“我这边也未曾查到什么。”
“不过,此处确实有小鸟儿们叼来的小花小草。”
万俟临渊又道:“满后院全是这种花草,许是那人当日在这里停留过,又因轻功极好,故而让小鸟儿们有种消失的错觉。”
万俟舒敛眉,这话如此的不严谨,可她却未曾怀疑什么。她掀唇,“也就是说,小鸟儿们叼来的小花小草算不得证据,可以忽略不计?”
万俟临渊点额,“应是如此。”
万俟舒看向黑漆漆的拐角处,道:“皇叔与我一道,再去后院看看。”
“好。”
月色下,万俟临渊眸光轻闪,却快的让人无从察觉。他与万俟舒一起来到禁地后院。满地都是那种小花小草,它们在风中摇曳,万俟舒不禁上前,忽而觉得脚下一阵软意——万俟临渊立即上前,扶住她的身子,道:“天黑,小心些脚下。”
万俟舒说好,待再度踩下的时候,脚下的软意已经不在,仿佛刚刚的只是错觉一般,再加之天色漆黑,万俟舒也未多想,可能真是踩到了什么吧。又是一番搜寻未果,万俟舒皱眉,“既然小花小草无用,那那片布料呢?我们可是要去翻阅记录?”
万俟临渊道:“翻阅记录定是要惊动陛下,而那小黑影我们也并不知其身份,眼下,春猎即将到来,我们应当先准备好春猎,待春猎结束,再来说其他的。”
闻言,万俟舒觉得此言有理。今年的春猎热闹,要准备的事情还有许多,不该为一闪而过的小黑影而乱了分寸。“皇叔所言极是,那等春猎结束,我们再把重心放到黑袍人身上吧。”
万俟舒掀了掀红唇,这般说着。万俟临渊听后,唇角扬了扬。他伸手将万俟舒扶着,两人很快就离了禁地。离开前,万俟临渊朝后院又看了一眼,风吹来,后院的花草随风而舞,而在花草枯叶掩映间似有藏匿着什么东西。很快,万俟临渊便将目光收回,神色恢复。不多时,两人回到了战神府中。朗朗月色之下,万俟舒伸手拉住万俟临渊的衣摆,道:“皇叔,今晚需要我来帮你暖小床吗?”
每晚一问,万一呢……万俟临渊耳朵尖微红,轻斥,“不需要,乖,自己回房睡去。”
说罢,他拂袖,似有些慌神地离开了。望着他的背影,万俟舒唇角带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万俟舒才回到自己房中。夜明珠将整个房间照亮,万俟舒敛了笑意,将从禁地寻来的宣纸,玩具全部拿出。将它们放置于小匣子中落锁,封存。一切做完之后,万俟舒将小匣子放置到最隐蔽的地方。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近日,太皇太后许是知道他们情比金坚,无法断开,还真就不作妖了,每日窝在殿中逗鹦鹉,赏花,真如佛系老太太一般。到底是原身的皇祖母,只要她不作妖,万俟舒自然不会去惹麻烦,也会在明面上将她当成是奶奶。只是,总不会向曾经那般,交心了。这一日,春猎终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