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舒朝他一笑,打着伞便飞快跑了出去。她脚踩在水洼中,泥水顿时飞溅开来,溅得她一身,可她却毛毛躁躁,仍旧跑得飞快,眨眼便跑出了小屋。万俟临渊再度抬眸看到的便是这些,他蹙眉,不禁像长辈一样叮嘱着:“仔细小心着点脚下,泥水溅了就溅了,可别摔了自己。”
“知道了。”
万俟舒耳力好听到了,她敷衍了一声,脚下却似更快了几分,随着话音落下她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在茫茫暴雨之中。万俟临渊看得直摇头,唇角却是一直勾翘着。这小丫头今日真是风风火火的,也不知怎么了,言行举止里皆透着古怪。万俟临渊心里这般想着,便在余痛清除后支起了身子,目光瞥见墙角处放置的另一把油纸伞,他想都没想就将其拿过又撑开,一步步走入到了暴雨中。“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落于伞面上,发出被砸的脆响声。万俟临渊不顾暴雨染湿衣摆,步履沉稳地往燕无忧所住之处走去。暴雨不断落下时形成一片雨帘,渐渐雨雾升起笼罩于天地间。薄雾蔼蔼,有些缥缈好看。彼时,万俟舒已经来到了燕无忧的小屋中,她站于门口将油纸伞合上,又将其放到小屋门口,避免伞面上的雨水将地板染湿。此时的燕无忧并不在屋中,万俟舒穿过回廊在药房中寻到了他,因着下雨天,天气灰蒙蒙的,燕无忧只能点燃蜡烛,这才使得药房内有明亮光火透出,将案上摆放着的药草全部照得清晰通透。燕无忧白玉般的手指,在药草上细细摆弄,药草是今日新采的,摆弄时有药香味飘出,将药房内染得全都是。万俟舒提着湿裙摆进入时,闻到的便是药草混合的浅淡香味,她又怕鞋子上染着的湿意会弄脏地板,她不由在门槛边轻跺了下,试图将湿意跺掉。听到声音燕无忧抬眸,一眼就见万俟舒站在门口,她面上全是雨水的湿意,显得脸色苍白,他皱了下眉,将手中药草放下,也似清楚明白万俟舒今日是因何而来。他站起身,就站在桌案前遥遥看着她,道:“舒姑娘想问什么,便问什么吧,我今日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万俟舒走至到了桌案边,她看向案上的药草,道:“前几日我们问你,没了断肠草可否能将蛊虫逼出,你说医书上有记载待你翻阅整理过后便会给我们答复,从那日至今已经过去好几日,你总是说未曾整理好,可我思来想去就觉不对,医书基本都是你书写,你对它们肯定熟悉,不可能这些时日都未整理好。”
燕无忧就站在那里,眉目清淡,并未否认。见此,万俟舒心下的不安更浓,她说:“其实,医书上没有记载,是你不忍打破我们那日的美好幻想,故意说得善意谎言吧?”
“是,医书上并无记载。”
燕无忧不可否置。闻言,万俟舒的心猛然像是塌陷了一块,心墙的崩塌让她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她紧抓着手指尖,又道:“所以,唯有用断肠草炼制的丹药,才能将蛊虫逼出,是吗?”
燕无忧点额:“断肠草里有种特殊物质,能将蛊虫引出,若缺少这种物质,蛊虫仍将人体当做温床,是怎样都不会舍得出来的。”
“所以……?”
万俟舒心惊肉跳。燕无忧说:“蛊虫不出,终是只能等死。”
顿了顿他又道:“眼下蛊虫只是暂时压制,若再等到蛊虫肆虐妄为,将会啖其肉吸其血,待到人体内养分吸食干净,它将破体而出,没了骨血的身体还能活命吗?”
万俟舒敛下眉,发出阵阵失落低笑。是啊。没了骨血的身体怎可能还活着?即便还能动、还能走,可也是蛊虫在起体内控制支配,没了他灵魂的身体还能是他吗?小屋外暴雨淅沥,万俟舒却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觉得耳朵里轰隆隆的,脑袋里有些发蒙发白,像是被人丢掉了八百米高空住下,她的耳朵里似有簌簌风声,久而不停。万俟舒咬唇抬眸,顿时她眼内失了颜色,没了灵动少了焦距,如同失了灵魂变得空洞了无生机,“他说过,他的命只由他做主不由天,他也说过,不管多疼多痛他也会挺着,他只想要活着,他这般努力求生,当真没有半点办法了吗?”
燕无忧沉默,半晌不语。万俟舒紧盯着他,了无生机的眸内还是有所期盼的。片刻后,燕无忧终是薄唇轻动:“也是战神身体素质好,若换成是旁人早已被蛊虫啖其血肉了,眼下我也只能暂时压制,一切都得看天意了。”
“天意若让我们夺得断肠草,他便能生,天意若让我们夺不得,他便只能……”燕无忧没有往下去说,可言语间的意思,万俟舒能听的清楚明白。若夺不得,便只能等死。“哒哒哒——”正当他们说话时,没人注意到外面有万俟临渊撑伞而来,待听得他们所言,万俟临渊什么都未说便撑伞而走。他来时静悄悄,去时也静悄悄,再加之雨声实在淅沥,他的脚步声也很快融于到了雨声中,自然更不容易让人察觉了。万俟临渊面色如常,让人不知他此时究竟在想什么,他挺直腰板一点一点消失于雨雾间,他原是想来找万俟舒,却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燕无忧说,没了断肠草他即便求生欲再强,也只能等死。待到药浴无用时,蛊虫便会将他的血肉蚕食干净,就像林二狗死时那般,狰狞难看,而这般难看的他,又怎能让舒舒看见呢?万俟临渊此时此刻并不想回屋,他就撑着伞像是游魂一般在谷中晃荡着,来到新开垦的田地旁,又来到了临湖的凉亭中,最后,施展轻功来到了高峭的谷峰之上。谷峰之上有云烟缥缈,万俟临渊撑伞静站在谷峰边,一望而下。透过云烟能看到谷峰之下的湖水,还有他们所处的小屋,像是被雨水连接织成了一副山水之画,美不胜收。可这般美景,他以后或许看不到了。也看不到他最最喜欢的,娇俏小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