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临渊眸里的碎光被打散得寻不到踪迹，只余下幽邃的黑。说出这些后他有些紧张，双手没入温水之中，再度紧握着，“舒舒不说话，是不是也觉得这样的我很是卑劣，明明已经没用却还想留在你身边贪图你的温暖，还想用死亡来勾你伤心落泪，你若是不喜欢这样的我了，即便将我丢下不再看顾，我也没法子怨怼你。”
万俟临渊垂眸看着水面，“本就是我心思不堪，就算再如何我都要受着。”
顿了顿，他又道：“本想着将这些掩藏不让你知晓，可我终究还是无法欺骗你，这般卑劣想法就在让你知晓，你或生气、或丢下我，全凭你做主。”
最后那些话，他声音轻缓下来，也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她真生气，真的将他丢下。话虽如此，但这样不堪的他还是期盼能死在她怀中，不会死得悄无声息，无人发觉。小屋内是长久的沉默，万俟临渊听不到她说话，只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像是真生气了，也像是在整理说辞。万俟临渊手指尖再度收拢，骨节也泛起了白。就在他以为会遭她埋怨之际，只听得一道慌促的脚步声绕过屏风，然后来到了他身边。他唇瓣微张，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人从背后抱住，就这样紧紧的，用力的，像是要将他揉碎了埋入那人的骨血当中。而四散开来的暖意流入四肢百骸，让万俟临渊舒适闭眼，心满意足，也贪恋无比。就在这时，透过浓浓的水雾，有一道清脆女声从背后传来，“我就喜欢这样卑劣的你。”
轻顿过后，万俟舒又道：“什么大义凛然，什么为旁人着想，说得倒是好听……不过就是因着自己胆小的推脱之言罢了，以为找个空寂山谷默默等死就认为是为别人好了？分明就是自己的主观臆断，他怎知这就是别人想要的？”
“所以，那个别人想要的是什么？”
万俟临渊侧眸，墨黑的双眸紧盯着她。万俟舒说：“她想要的是陪伴，不管生与死都要陪伴在侧，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要看着彼此，拥抱着彼此，这才是那个别人最想要的。”
“若不辞而别，那个别人会很生气的。”
万俟舒凑近，在他眼角上亲了亲，道：“她不需要这些好意，只想要两个人在一起，生与死，死与生都要在一起。”
万俟临渊听得心尖颤动，突然好想伸手去触碰她。“而且这不叫卑劣，这叫人之常情。”
万俟舒把手伸到水下，忽而握住他握起拳的双手，道：“若今日中蛊的人是我，我也不想、也不会孤独一人在空寂山谷中死去，我只想最爱的人陪在我身边，看最后一刻的云舒云卷。”
万俟舒在他耳畔亲吻，又道：“所以，我怎会生气，怎会丢下你？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欢喜都还来不及。”
“舒舒……”万俟临渊心尖颤得厉害，可想到终究要分别，他的心疼而酸：“可即便如此，我日后，或许也不能久伴在你身侧了……”万俟舒把手抵在他唇间，道：“不要这么说，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能自弃，每一天都会发生很多事情，或许燕无忧又会找到别的法子，或许大蟒恢复记忆了，也或许你身体硬朗蛊虫自主消失。”
屋外的雨仍旧在下着，嘀嗒嘀嗒落在耳畔，也似能落在人的心头，万俟临渊看向她，眸里也映入了窗外的雨帘雨雾，那是一片澄净的世界，也染有着希望。“我知道……因着有你，我从未失去过希望。”
万俟临渊反握住她的手，浅笑连连，“只盼，我们能度过这场难关。”
闻言，万俟舒笑了，将脑袋埋入他的金颈窝处：“你这般好，让无数百姓平安喜乐，功德无量，定是能得到福报的。”
万俟临渊鼻尖酸涩，重重应了一声。洗去了一身湿气，万俟临渊便从木桶中出来，碍于他脸皮子有些薄，万俟舒只能绕出屏风回到椅子上坐好，可眸里戏谑的笑意却是明晃晃的。当万俟临渊穿着干净衣衫出来时，便对上了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里面光芒绽放，又媚意丛丛，看得他心一紧，越发的不自在起来。他红着耳朵尖，紧张地问：“为何这般看着我？”
万俟舒道：“因为你好看啊。”
有了最坏的打算后，她忍不住想要多看他几眼。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想仔细看几遍。闻言，万俟临渊的脸蛋儿更红，他撩开衣摆坐好，道：“我那么糙，哪有什么好看的？”
万俟舒说：“我说好看，那便是好看的。”
万俟临渊动了动唇，也就不反驳了。见他不反驳，万俟舒倾身而上，伸手捧住他的双颊道：“今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也要积极治疗，不过那些负面之话就绝对不能再说了，每一日我们都要开开心心，忧愁全消。”
万俟临渊不自禁在她唇角轻啄：“好。”
顷刻，两人额头相抵，笑得越发开心。外头的暴雨声响似轻了些，万俟舒扭头一看，发现雨也开始小了，她收回目光道：“等一会儿雨停了，我们出屋子在凉亭那边逛逛吧。”
万俟临渊点点头。一盏茶的功夫后，暴雨终是停了，两人十指相扣，走出小屋来到清风习习的凉亭中。被雨水冲刷过的夏日，连风里都带着别样的凉爽，靠着凉亭的湖水也清清的，檐上有积水落于湖中，顿时涟漪泛滥，一圈一圈的很是温柔好看。将石凳上的水渍擦掉，万俟舒便拉着他坐下。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得开垦土地那边传来阵阵惊呼。“有蛇啊——”这惊呼刚一落下，之后便是抄起武器手忙脚乱的声音，还有重物落地发出的砰砰之声，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生了地震。“这是怎么了？”
万俟舒不由眺望。万俟临渊说：“似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蛇。”
“蛇？”
万俟舒眸中亮芒闪烁，“难不成是大蟒？我们去看看！”
万俟临渊的心也微跳起，“走吧。”
莫不是记忆恢复，有了断肠草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