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万俟舒转而回神,歉意道:“抱歉,我只是太过担忧他的身子了。”
因为太过担忧,所以不小心将冷意释放,弄得满屋都是冷冽气息,眼下她见万俟笙缩着肩膀,许是她把人给吓住了吧。她抿了下唇,不免在心中责骂自己。“我明白,关心则乱嘛。”
许是知晓她在想什么,万俟笙眸内含笑,全然没有被吓住的痕迹,道:“阿兄将我当成是什么瓷娃娃了?在宫里碰到的那些刀山血海都被我闯过来了,一点点散出的凌厉气息又怎会将我吓住?阿兄真是小看我了。”
万俟舒松了口,将身遭冷意收敛,道:“确实是关心则乱,也因失望太过,失望就越多,本以为断肠草就在此处,可谁成想,终究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她的半边脸隐在月华下,黑沉幽寂,阴郁尽显,让人细看便觉可怖。万俟笙却不觉可怖,又仔细在周边查看,见真没有断肠草的影子,才道:“看来,断肠草真被冷渠墨贴身藏着,阿兄我们要先回去吗?”
“走吧。”
万俟舒已然调节好心态,可光线明灭,她眉间的冷意仍不散,像是冰山沁雪只一眼便觉寒气入骨,“这般救命药草,确实要花费些功夫才能寻得。”
说罢,她便跃出藏宝库,来到露天台上。万俟笙紧随其后。临走前,万俟舒将窗子关上,轻轻的关窗声并未惹来任何人的注意,两人便施展轻功,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小屋中。眼下的时辰所有人都已沉睡,未有任何灯火痕迹,两人没有点亮灯盏,随意擦洗了一下便和衣而卧。万俟舒因有心事,辗转反侧都未睡着,也不知翻侧了多久,终是小睡了过去。同样没睡着的,还有万俟临渊与燕无忧。山谷幽寂,所有人都已睡着,可燕无忧屋里却光火如昼,还有阵阵被撕裂的闷哼声传出,听着就让人觉得心疼。燕无忧脸上蒙了一层薄汗,他在案上不断翻找,待找到一个红色瓶子这才绕过屏风,来带水雾蒙蒙,热气四散的木桶边。木桶里端坐着一人,是衣衫尽褪,眉目紧拧,面容痛到狰狞的万俟临渊。他整个人浸泡在药水中,暗黄的药水被他不断吸收入体内,随着每一次的吸收便是蚀骨的疼痛来袭,像是有钝刀将体内的骨头根根敲碎了一般。疼痛难忍。燕无忧将红色药瓶打开,刹那,一股更为浓郁的药味在屋中弥漫,他半眯着双眸,出声提醒道:“前几日的药水对你已经没什么作用,眼下我要加大药量,战神你可受得住?”
万俟临渊睁开双眸,本是暗黑的眼眸此刻被疼得布满红血丝,让人一看便觉狰狞可怖。他调整一下思绪,道:“倒吧,就算受不住也得受着,舒舒还在象国为我的事奔波,我也要做到不让她忧心才是。”
“那我倒了。”
燕无忧随口一说,便将里面的药粉倒下。这些药粉是深红色的,遇热水即化,顷刻暗黄色的药水也变成了深红色,因为药量的加重那种蚀骨之感比刚刚更重,似在慢慢撕裂他的皮肉,然后再是骨头……一点一点的轻磨,像是在被钝刀割裂着,也是一种久而不停的折磨,万俟临渊手握双拳,额前青筋爆出,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爆裂一般。“呜嗯。”
“呜嗯,嗯呜——”一声一声闷哼声传出,带着被撕裂的沉闷感,不断荡涤在人的耳膜。燕无忧负手而站,时刻注意着万俟临渊的情况。原本体内的蛊虫控制的蛮好,可当万俟舒一走,他体内的蛊虫竟再次喧闹起来,像是有什么重要东西走了,蛊虫在拼命呐喊,拼命想要追去抓住似的。蛊虫的肆虐让万俟临渊浑身疼痛难忍,又是吐血又是晕倒,甚至还有几分癫狂的味道,燕无忧立马将他控制住,又是给他泡药浴,又是帮他制作药效更为强劲的药粉。如今深红色的药水被吸收着,效果似乎还不错,总算又将肆虐的蛊虫给压制下去了,可长久如此也不是办法,他的身体总会对药水产生抗体,而这般烈性的药更会伤了他的身子。待身子损伤,虚弱不堪时,蛊虫便会趁虚而入,届时……再烈性的药身子承受不住,蛊虫的肆虐更是难以承受,便回天都乏术了。燕无忧眉头紧拧,只盼万俟舒能快些将断肠草带回,否则,恕他才疏学浅,无力回天……片刻之后,深红色药水已被万俟临渊完全吸收。他的手松开,眉目也舒展了,全然没有方才的狰狞痛苦,已然恢复到了平常模样。他再度将眼眸睁开,眸里的红血丝已然褪去,一双黑眸悠远沉静,宛如平静的深湖,他道:“陵书公子,这次又多亏你了。”
燕无忧将干毛巾递给他,道:“别说这些客套话,你是我的病人,我自当对你尽心尽力,而且我对你体内的蛊虫很感兴趣,若是治好,对我的能力也会有所提升。”
闻言,万俟临渊轻点额,随后又将身子擦拭干净。他披上衣袍就从木桶中走出,沉声问道:“陵书公子眼下可有弄清,这蛊虫究竟是何种类的?”
“暂时还未。”
燕无忧面露惭愧,可片刻又恢复成一派淡漠自持的模样,“不过,也快了,再给我几日便好。”
万俟临渊:“今夜诸多打搅,我此刻先行回屋,陵书公子也快歇息吧。”
见他点头,万俟临渊才拂袖离开,方才的剧痛令他精神不济,走起路来也有几分跌跌撞撞,不过好在这份余痛有所缓解,他越走越稳,也越走越快了。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于茫茫夜色中……翌日。仍旧是个艳阳天。万俟舒微微惊呼,便从噩梦中醒来。昨夜似梦到了可怕之物,她身上全是汗水,衣衫湿漉漉紧贴在身,而她眸里犹似惊魂不定,一眼望去黑幽幽的,像是能将人拉入到空寂的深渊。万俟舒死死抓着身前衣料,轻喘着,艰难呼吸着。可即便如此,她眸里的惊惧也不能褪去一丝一毫。万俟笙听得动静而来,待见她一脸失魂恍惚,他便被吓了一跳,“阿兄,你这是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