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维维——”“月娘,维维……”胡言一遍一遍唤着,可回答他的只有回荡在刑房中的回声。这些悲凄之声不断回响席卷,就像是夜莺在啼哭,一时弄得人耳边烦躁不已,为首之人听得实在烦躁,当即就往两具尸体上踩了踩,就像是在恶意报复一般。“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我明明已经认罪了……?”
胡言唇瓣微动,终于把潜藏在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而他厉声的质问中,充斥着悲鸣。“谁说将军认罪了,你的家人就一定能活着呢?”
为首之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胡言,唇角溢出的笑,好似在嘲笑他的天真,“我只说,将军认罪了他们会减轻痛苦,而减轻痛苦最好的办法便是死亡。”
见他面色煞白,为首之人的声音就像刀刀劈在了他身上与心上,“只有死亡才能一下子没了痛苦,将军驰骋沙场多年,难道,这个道理还没明白吗?况且,通敌叛国乃是滔天大罪,是要诛灭九族的,早死晚死他们终究要有一死,谁让将军你认罪了呢?”
“啊啊啊——”闻言,胡言痛苦地仰天大吼。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从一开始就入了为首之人的套,无论他认罪与否,他的亲人都将难逃一死,而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眼睁睁看着亲人身死,却无能为力。“爹娘,月娘,维维——”胡言凄厉怒吼,渐渐的,他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变暗,视线也跟着模糊,他的一颗心像被锤头反复砸碎了一般,这般钝疼席卷着全身,让他痛不欲生。他脑袋迷蒙的同时,身子也开始失重,似乎要飘起来,飘到奈何桥那端与亲人们相聚。可渐渐他发现,他一直被困于刑房中,他亲人们的尸体被为首之人无情踩在脚下,这般明晃晃的羞辱让他悲愤,恨意也跟着冲天而来。他以为自己忠于北国,忠于陛下,定会得个好圆满……可谁成想,到头来却落得个生离死别的下场。这般差距,这般污蔑,这般凶残暴戾,他何苦死死守着这永台洲?何苦忠心效力于万俟润?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连老人孩子女人都不放过的君主,他又何必去效忠?他恨。他好恨。恨不得灭了这北国,诛杀了端坐在龙椅上的万俟润,来祭奠亲人们的亡魂!“啊啊啊——”又是一阵暴怒狂吼,胡言奋力挣扎,身上困住他的锁链也在叮当作响,颤动不断。为首之人宛如看好戏般,还时不时用恶毒,且幸灾乐祸的嗓音说道:“胡言将军,这锁链坚固无比,你觉得凭你这具伤痕累累的身子,能将锁链崩断吗?”
“我劝你还是放弃,笼中困兽就该有笼中困兽的样子,何必苦苦挣扎呢?”
得意声刚落,只听得“砰啪”一声。将胡言死死缠着的锁链竟被他用内力悉数崩断,粗长锁链顷刻化为短小的一截一截,堆得满地都是,看着就像几条黑色的粗短毛虫,带着几分骇人之意。为首之人溢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瞪圆双眸看着执起长剑,满脸凶戾,朝他步步逼近的胡言。他全身被煞气所浸染,早已不是最初的正直不阿之态,而是如炼狱的修罗一般,让人心里生畏,胆寒不已。为首之人的确被吓了一跳,他被逼退几步,眸中暗暗生出了几分惊惧来,可他最后还是壮大胆子,用颇具威严的嗓音问道:“胡言,你想做什么?你若死不悔改,那便是罪上加罪。”
“叮铃当啷——”剑尖从地上蜿蜒划过,发出了叮铃当啷的脆响声,满身是血,双目猩红的胡言步步而上,他眸中盛满了阴森与恨意,就像是从炼狱爬出的,前来复仇的森恶魔鬼。他盯了为首之人片刻,沉声吐言,“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怕罪上加罪吗?”
他已经认了罪,早已没了清白,而他的家人也因为他,而殒命如此,他除了这条命,便什么都没有了啊。那么,这样的他还有何畏惧呢?胡言满目森冷,“我说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为我家人报仇。”
为首之人眸光颤动,他用不可思议,且近乎惊恐的目光盯着胡言,讷讷道:“胡言你可要考虑清楚,我乃是朝廷命官,你若杀了我,你自己也讨不到好,何必呢?”
“何必呢?”
胡言嗤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条命,这把剑,只为复仇而活,唯有报仇才是我此生最该做之事。”
说罢,他像疯狗一般,朝为首之人所在方向飞冲而去。为首之人收起惊恐,忙提剑用以抵挡,胡言早已被报仇之心蒙了双眸,此刻的他早已化为一把修罗之剑,他勇往直前,所向披靡,也对生命没了敬畏,他只想报仇,也唯有报仇才能化为他活着的动力。“噗嗤——”长剑将为首之人的咽喉割破,顿时血流如注,为首之人只觉脖子一疼,还未等他露出惊诧表情,他便软趴趴倒在地上,扑腾几下便没了生息。胡言踩过为首之人的尸体,浴血走出刑房。牢头们皆是为首之人的人,他们见状纷纷持剑,可面对胡言身上的煞气,他们竟颤着身步步而退,眸光虚晃也带着几番惊恐。“胡言,你竟将大人杀了,陛下定不会饶恕你的。”
“胡言,你通敌叛国,屡不悔改,陛下定会将你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胡言……”还未等他们再说什么,胡言染血的长剑早已飞袭而来,脖间血痕出现之时,牢头们的身躯轰然倒地,再无蹦跶的可能。“将军你……?”
杨鲛早已在暗处看了许久,见胡言家人身死他是震惊又害怕。他实在没想到冷渠墨的人会这般心狠毒辣,想来日后他得步步小心,万不能惹怒了冷渠墨。他也未想到,胡言竟会突然爆发,杀了好些人,叫人害怕……胡言连看都没看杨鲛一眼,就抱着家人们的尸体,缓步走出牢房。他以为,牢房之外必定有无数兵马驻守着,他若走出,定会被万箭射杀,可他实在没想到,牢房外竟如此这般寂静无声。好似刚才牢中的血腥肃杀,皆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