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冷渠墨的呼吸陡然一窒，整颗心也狂跳起来。可他却不明白燕无忧话中是何意，只能瞪着眼，瞪大眼阴戾地问着：“燕无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神情，在此时越发狂躁狰狞。燕无忧静站在那儿，全然无视了他眼中的暴怒，他淡棕色的眸里仍旧有诡谲的笑浮现，让人看着就觉是被什么可怖东西盯上了一样。冷渠墨自然也有这种感觉，他呼吸一窒，下意识想要后退逃离，可他的后背抵着床板，又因全身无力，只能像死鱼一般躺在那儿，双眸却瞪得很大里面闪烁着无尽的阴翳森寒。“燕无忧，朕在问你话。”
冷渠墨阴气沉沉，也想着用身份来压燕无忧。燕无忧只是轻看他一眼，仍旧未说话。冷渠墨死死扣着床铺一角，眸中的阴翳因着他面色的苍白，全身的泛软，显得毫无威慑，他以为自己还是帝王，还能用权利压人，可到头来他却什么都不是。他不过是一傀儡，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傀儡。所有人都能踩到他头上，就连守在门外最低贱的宫人，都可不将他放在眼里了。想至此，冷渠墨不觉咬牙切齿，可身子的虚弱又让他无所作为，只能死呆呆躺在龙床上，任由旁人磋磨。以往他的身子也不好，要用各种珍贵药草吊着，才会觉得舒服一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动能走，能用计用谋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或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可现下，他却像个废物一般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灯尽油枯。太医们皆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而他分明只是被万俟舒射了一箭而已，却只因这一箭，他这四年来一直缠绵于床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虚弱的毛病早就已经好了，即便复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来势汹汹……冷渠墨死死咬唇，就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什么。瞥见冷渠墨正垂头，好似在思索着什么，燕无忧忽而端来座椅，坐到了龙床边，嗓音寡淡道：“陛下是不是在想，自己虚弱的毛病已经大好了，可为何此次的受伤却这般来势汹汹，那陛下可曾想过，自己以前的毛病它是否真的已经好了呢？”
“是真的大好？还是其中另藏玄机？”
燕无忧轻掸着衣袖上的灰尘，他的嗓音更是清清静静，充斥着疏离随意，好似只是在不经意间说着今日天气不错，其余便什么情绪都没了。可冷渠墨却觉话中满是深意，也令他眼眸瞪大，瞬间就陷入了万般的惊骇之中。什么意思？莫非他上次找燕无忧治病，燕无忧没有将他治好吗？可他分明觉得身子已经大好，亦不用整日吃着珍贵的补药，甚至于能跑能跳，还能运功练习武艺，若这样都不算好，怎样才算大好？可燕无忧话中有深意，说是什么另藏玄机……难不成，他表面是大好了，可燕无忧又偷偷在药中做了什么手脚，待日子一长，后遗症便出来了，才使得他如同重病之人那般，只待油尽灯枯？想到这里，冷渠墨的双眸瞪得更圆，眸里蔓出的猩红让人心惊，“燕无忧，你究竟对朕做了什么？朕如今的这般状况，是不是因为你在朕的药中下了什么东西？”
冷渠墨嗓音沙哑，眸中布满森冷与阴鸷，“你当初给朕治病，是不是已经想到朕会发生此等状况？”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拔地而起将燕无忧给掐死。“陛下，终于还是意识到了什么。”
燕无忧眼帘微垂，嗓音轻慢：“不过，我刚刚就有所提点，陛下能意识到，也在情理之中。”
轻慢的嗓音入耳，惹得冷渠墨的面色更为难看了几分。就仿佛若他没意识到，就会是蠢笨的一样。他暗自磨牙，待回想到那些话后，他的心狂跳不止，整个人也似被炸开了一样，他死盯着燕无忧不放，双眸幽黑深邃，暴戾的情绪外露着。“燕无忧，你果然在朕的汤药中动了手脚。”
冷渠墨气得朝燕无忧所坐方向而动，可他身子力气全无，稍动一下便重重地摔在床铺上。发丝也凌乱地垂在额前，或是脸颊两侧，也因好几日未洗发，发丝敲着污杂杂，整个人更是狼狈不已。可油腻头发下的猩红眸里，却有强烈的恨意迸发，久而不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朕？”
冷渠墨用尽全身之力大吼大叫，仿佛是在怨怼，也仿佛实在抵抗命运的不公：“燕无忧，朕要杀了你，杀了你……”他想要扑过去和他同归于尽，却毫无力气，只能如死鱼一样在床铺上扑腾，终究还是无所作为的。瞥见他的狼狈一面，燕无忧心下没有任何快意，依旧平静如水，仿佛世间之事在他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就算他人再凄惨，在他眼里不过都是过路客，转头便不会再相遇了。“为什么？”
燕无忧垂眸，淡棕色的双眸轻动，可过会依旧淡静如水，波澜全无：“陛下为何要问我？为何不问问你自己当初为何要这般对待我？”
燕无忧摆弄着手指尖，嗓音轻飘飘的，好似如乘风一般的缥缈：“陛下现在所遭受的，不过就是因果轮回的报应而已，陛下心知肚明，又何故问我为什么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燕无忧的眸光比往日更淡更冷，里面没有恨，没有怨，只有如冰湖一般的死寂，就仿佛已经寻得了超脱，对世间所有之事都不在意了。可不在意，却不代表不计较。他眸中的这份淡静在冷渠墨看来，却如一把已经出鞘的利刃，冷冰冰，森凉凉，刀锋的凌厉转瞬便能割得人全身生疼，他的这份淡静比恨比怨更可怕，更令人难招架。冷渠墨仰起头，一下便对上了他的那双淡棕色的眸，又在窥入他满眼的死寂时，冷渠墨宛如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手越收越紧，他的呼吸也渐渐被剥夺了。“呜呜呜……”冷渠墨死命捂住自己的喉咙，就像缺水的鱼儿在那边扑腾挣扎，也发出了“呜呜呜”的嘶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