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的质问砸在陛下心头，砸得他无言以对，只能沉默相待。窥见沉默的陛下，燕无心便什么都明白了。“噗嗤——”长刀猛然拔出，伤口处的血流得更为剧烈几分。陛下眸中顷刻就被蒙了一层血红，这般的鲜红刺得他双眸生疼，他唇瓣微微一动，满是责怪道：“无忧太医马上就来了，你怎么突然将长刀拔出了？这万一要是失血过多……”燕无心捏着染血的长刀，笑得满是嘲讽，更是凄楚无比。“父皇，即便你不说，儿臣也明白了。”
燕无心紧盯着陛下，又将目光投到了冷渠墨身上，嗤笑道：“父皇心中只有娴妃，只有墨儿弟弟，全然没有儿臣和母妃，所以就算母妃死得再冤，父皇也只是对娴妃小小惩罚，之后便将人给放了。”
“不止如此，父皇还使了些许手段，用以迷惑儿臣的眼睛，父皇是怕儿臣知道了再闹腾，是吗？”
燕无心的字字句句都分外锥心刺骨，也像是一柄利刃，刺得陛下满心生疼。陛下下意识否认：“不是……”燕无心笑了笑，仿佛为听到一般，又道：“刚才墨儿弟弟想要杀了儿臣未自己的母妃报仇，那么父皇可是也要杀了儿臣，为娴妃报仇呢？”
此话一出，被钳制住的冷渠墨双眸暗红，狠毒之言一句句吐出：“冷无忧，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为我母妃报仇，报仇！”
“住口。”
陛下听得心下窝火，狠狠地剜了冷渠墨几眼。冷渠墨被剜得全身泛冷，顿时便噤声了。陛下移开目光，又朝燕无心那边看去，有些迫切地道：“无忧，朕从未想过那些。”
“是吗？”
燕无心分外不信任地反问。陛下的薄唇轻动，又道：“自然，朕一言九鼎。”
一言九鼎？好一个一言九鼎。若真一言九鼎，娴妃早早就被毒死在冷宫里头了，而非他提剑，将其就地伏诛。听得这些，燕无心站在风中笑得分外揶揄，嘲讽满满：“好一个一言九鼎，可父皇为何突将娴妃放走，明明是该赏赐毒酒一杯的，明明该被抬入乱葬岗的是娴妃，而不是一个替死的可怜宫人，明明母妃死因的真相应该昭告天下，可父皇为何偏偏封锁消息不说呢？”
这些言语再度砸在了陛下心头，他唇瓣蠕动，想要解释什么，可最终竟什么话都未说出。“想来，陛下满心满眼里都是娴妃和墨儿弟弟，儿臣和母妃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死也就死了吧，根本就无伤大雅，可母妃好歹是当今先皇后，可到头来竟是连个妃子都不如。”
燕无心捂着伤口站在那儿，鲜红的血透过指尖细缝不断流出，而他的身子临立在风中瞧着分外单薄，且有几分被伤透了的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秒便会倒下一般。“父皇一直在儿臣的天，一直在儿臣崇拜之人，可现下儿臣很失望……”透过风沙，燕无心的眸淡淡看着陛下，眼内浸染着失望之色，鲜血在汩汩流下之际，燕无心的面色更为惨白了几分。他的嗓音空茫且飘渺：“父皇，若现下儿臣让你将母妃之死昭告天下，将娴妃之罪公布于众，你是否会答应？还有墨儿弟弟他刺伤皇子，是否也该惩罚了？”
闻言，陛下眉头轻皱，似是陷入了为难中。冷渠墨用满含怨恨的目光盯着燕无心，眸中带毒，好似下一秒便会将其绞杀。这人还真是恶心至极。弄死他的母妃后，竟是连他都不想放过。还胁迫父皇，将有些事儿昭告天下，可那些真的就是真相吗？他始终不信自己善良的母妃会做那档子事儿，定然是旁人的污蔑，可他竟如此没用无法让母妃沉冤得雪，还生生被人给斩杀了。斩杀还不算输，竟是连个全尸都没有。望着那颗僵硬灰白的头颅，冷渠墨心如刀绞。他的母妃被斩杀了，还死得那样没尊严，而造就一切的便是冷无忧！冷渠墨双拳紧握，眸里迸发出的恨意与阴毒，更浓烈了几分。“父皇，儿臣的母妃定然是被冤枉的。”
冷渠墨跪卧在地，又在重重磕头之际吐血不停，血水将他身上的衣衫染红，也刺疼了陛下的双目：“父皇，刚刚儿臣动了刀，也不过是情急之下想为母妃报仇而已，母妃就这样生生离开的儿臣，儿臣又怎能不心疼，不恨呢？”
“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惩治了这个凶手！”
冷渠墨说着，便颤着手将嘴边血迹擦干，又坚定且执拗地盯着陛下，势必想让陛下为自己做主。而燕无心也同样用这样的目光盯着陛下，他在等，等这个冷硬男人的选择，看他是选择娴妃母子，还是选择他与母妃。两人的目光皆带着雪亮和期盼，闹得陛下眉头紧蹙，一时竟是难以做出选择。而这原本就是分外容易的选择，做了恶毒之事的人就该付出代价，伤了兄弟的人也该受到惩罚，可到了陛下这儿，却是比登天还要难的。陛下咬了咬唇，在看向燕无心之际，面色稍缓和几分，也带着几分商量的口气道：“无忧，此事事关重大，容朕细细想来，再与你说。”
燕无心刚想说些什么，身子忽而颤抖了几下，眼眸也微微闭了闭，再当他睁开眼眸时，淡棕色的眸内满是森寒疏离，仅有的那丝妖媚笑意也跟着消失无踪。他不再是燕无心，而是燕无忧。他细细地打量着陛下，淡漠疏离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而陛下被他这样看着，竟是觉得头皮发紧，也觉得分外心虚。半晌后，燕无忧终于启唇道：“父皇当真会回去细想吗？而不是又拖延几日寻出了旁的办法？就像娴妃那样，弄出个替死鬼来瞒住天下人的眼？”
“刚才冷渠墨说，要惩治我这个凶手，那我此刻就在这儿，陛下是否会让这些侍卫将我抓着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呢？”
燕无忧步步紧逼。闻言，陛下面容阴沉，怒斥：“无忧，休要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