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舒掀开红唇再度开口,刹那,清寒的嗓音在朝堂内席卷:“不过,你们此番进言也是为了我北国好,正所谓关心则乱,所以才会在毫无证据情况下前来进言,朕自是理解的,而几位大人更是劳苦功高,可是……”说了几句,万俟舒的话锋突然一转。原以为此事会就此揭过去,可不成想陛下话锋一转,也叫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提。可是,什么?就在几位官员口水吞咽之际,万俟舒又开了口,面容带笑地说道:“几位大人的胡言乱语终究还是编排了皇室,若就此揭过总是会叫人蔑视了皇室的威严,所以,还是得有相应惩罚的。”
几位官员点头应是:“陛下说得极是,极是……”所以,惩罚会是什么呢?几位官员额前的冷汗如雨冒一般,可他们不敢腾出手去擦拭,只是战战兢兢地跪在那儿,等待着陛下下令,等待着审判。也不知等待了多久,直到几位官员头皮发麻,有些受不住之际,万俟舒才是动了动红唇,开了尊口,道:“那就罚去几位大人的半年俸禄吧,几位大人可有异议吗?”
在生命面前,罚去半年俸禄实在是最轻的惩罚了,虽说要大半年拿不到俸禄,可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总是有商铺和田产的,这些产出的银两也足够一家过活,所以这半年俸禄即便没有也没什么的。想至此,几位官员千恩万谢,又在心下诉说着陛下的仁德宽容。毕竟,他们刚刚那番没证据,又像是编排的话儿,若换成是旁的君主定会无情问罪,或许还会被打入天牢,连家人都会遭受到牵连。现下的这般惩罚不止是最优解,也能让几位官员在劫后余生的同时,愈发对万俟舒忠诚忠心,毕竟,这般好的君主世间难有,有幸得见也定全力效忠。“陛下,臣等没有任何异议。”
“多谢陛下宽恕,臣等甘愿受罚,没有任何异议。”
“陛下仁慈……”几位官员唇瓣一动,都在诉说着万俟舒的仁德,而万俟舒听在耳朵里,面上也好似染着少许笑,不稍片刻,她便轻轻拢了拢宽大的袖袍。明黄色的袖袍上绣着几条金龙,被她这样轻拂着,袖袍上的金龙好似有腾起之势,与此同时她面上也染了几分说不尽的威严,肃然之色也于她身遭浸染开来。她收了笑,黑眸里倏尔划过了几番锐色:“朕知几位大人的忧虑,也知几位大人今日进言是为了北国好,可朕并不糊涂,自是知晓了司临渊的人品才会将其留在身边,而他不管如何都不会背叛于朕,因为他是司临渊。”
最后一声“司临渊”充斥着些许深意,就仿佛她想透过这个名字,给这几位大人传输些什么东西,至于是什么,就看他们的领悟能力了。“所以,朕不想再听到那些猜测之言了。”
万俟舒把玩着玉扳指的手轻顿,黑眸中划开的冷冽也变得愈来愈深:“那些猜测之言对他来说亦是一种亵渎,听着叫人不爽。”
这样的话落入几位官员的耳中,顷刻便让他们悚然一惊,一时间也仿若明白了什么,他们细细回想着临渊公子的名字和样子,到最后原本被他们摒弃的想法,再度生出,也愈发肯定不再有先前的那些迟疑。司临渊,就是万俟临渊。就是他们的战神!也愈发衬得他们的进言就是一天大笑话,怪不得万俟舒现下的眼神有些冷飕飕的,那分明是一种护犊子的表现,亦是在警告他们不要听风就是雨,污蔑了旁人倒还好,可他们污蔑的竟然是战神,那个如天神一般的人。这叫人如何能忍?想通了这些,几位官员显得愈发羞愧,他们全都低垂着头,再不敢抬起看万俟舒一眼,他们唇瓣翕动,闷声着说:“陛下,臣等日后再不会胡乱进言,说这些猜测之言了。”
“陛下这般信任临渊公子,想来临渊公子定是有过人之处的,是臣等冒犯了。”
“还请陛下恕罪……”…………“既然已经罚了你们半年俸禄,就说明朕已经原谅了你们的失责。”
万俟舒眼帘微垂,言语间全是大度宽容:“朕亦不会再惩罚你们,你们也无需害怕,安心便是。”
听了后,几位官员还真安心了几分。万俟舒再度扣了扣玉扳指,眼眸微垂着问道:“几位大人,还有事儿要启奏吗?”
站于两侧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最终也没有事儿要启奏了,万俟舒伸手在太阳穴上轻揉,又摆了摆手,道:“既如此,那便退朝吧。”
见他们没有任何异议,万俟舒拂了拂衣袖,才是抬脚离开了朝堂。而今日朝堂之事传得很快,一下便传入到了万俟临渊的耳朵中。他是从宫人口中听来,也不知是不是有夸大的成分,反正听得万俟舒这般维护自己后,他的心就如小石投入湖底,顷刻涟漪泛滥。起初是一圈一圈细小的涟漪,到最后涟漪愈来愈大,也愈发的欣喜若狂,只是面上未有表露瞧着还是如常一样,冷硬肃然。他的舒舒虽然忘记了所有,但终究还是维护他,信任他的。容不得旁人说他一星半点不好。他的舒舒,可真是可爱的紧。万俟临渊紧握双拳,此时此刻的他迫切想要见到万俟舒,他又从宫人那里听得万俟舒已经下了早朝,他便拂开衣袖,脚步不停地朝陛下寝殿而去。寝殿之中,万俟舒正靠在贵妃榻上,手边还有一杯散着热气的清茶,茶梗在茶面上漂浮,万俟舒侧身轻轻一吹,便执起茶盏轻轻抿下了一口。顷刻,四溢的茶香便蔓入了口齿之间,令人回味。万俟临渊进来时,瞧见的便是她这般慵懒模样。他呼吸一窒,脚步也下意识顿下,他轻唤一声道:“陛下。”
在这般声音之下,万俟舒将茶盏搁下,不觉抬眸朝声源处望去,道:“临渊爱卿,你来了?”
“是的,陛下。”
万俟临渊说着,便抬脚向前又是走近几步,“臣听到了那些宫人所言,也知陛下对臣是极为信任的,所以,臣现下很高兴。”
他磁性的嗓音在万俟舒耳边回响,她轻轻摩挲着茶盏,一时竟有些不明万俟临渊究竟在指什么,她不觉扬眉,问道:“临渊爱卿在说什么?”
她问得真切,好似真的一时没想明。万俟临渊眸中仍染着光,清清亮亮的,像是月下无尽的深湖,他道:“朝堂上之事臣已经听宫人们说了,那些大臣误会了臣,羞辱了臣,可是陛下却信任臣、维护臣,臣听得这些后心下满满都是雀跃。”
“能这样跟在陛下身边,又能得到陛下无条件的信任,是臣最高兴也是最满足的时候,所以臣想来看看陛下。”
他的嗓音轻柔的像是风,听在人耳朵里,立马就能飘进人的心里去。万俟舒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尖,又不动声色在自己心口轻抚,嗓音里也跟着蔓出了些笑意,道:“只是这样,临渊爱卿便满足了?”
万俟临渊点额:“足矣。”
重重真挚的一声,听来好似真的挺容易满足。万俟舒对上他染满缱绻的黑眸,整颗心也不住地颤了下,到最后全身都染了些许火热,她道:“你是朕欣赏的人,朕自然是信任你的,不然,何故会将你留在身边呢?”
万俟临渊虽然欣喜若狂,可嘴上还是冷静分析道:“亦是可以接近臣,迷惑臣,看看臣这个被象国送来的美男,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待到臣露出马脚的时候,陛下再将臣一击毙命。”
万俟临渊的声音分外冷静,又在此时听来总觉冷静过头,也染尽了几分无情冷冽的味道。这番话听在耳朵里,万俟舒没觉得冒犯,反而觉得他这无情模样分外有魅力,让人恨不得伸手在他身上轻按着,细细感受着他身上的炙热,以及心脏的跳动。“临渊爱卿所言,也是得有前提的。”
万俟舒仰着头,瑰丽黑眸里染着些许笑:“前提是,临渊爱卿得是象国派来偷窃机密的密探,利用这张俊颜来蛊惑朕,待到朕完全陷入,临渊爱卿便可偷取一切抽身离开,所以,临渊爱卿是这样的坏东西吗?”
万俟临渊听后,不觉摇头说:“臣自不是象国的密探,臣对陛下没有二心。”
“所以,临渊爱卿刚才的那番话是不成立的。”
万俟舒轻笑时,倏尔伸手在万俟临渊的面上轻轻拂过,道:“临渊爱卿既不是象国密探,那朕又为何要接近你,迷惑你?甚至于要对你一击毙命呢?”
万俟临渊眉心一跳,作揖道:“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失言了。”
万俟舒唇角轻勾,没有任何计较。寝殿内有夜明珠照耀,显得亮堂不已。夜明珠的光芒冷白,染印在万俟舒面上时,也将她的小脸染得过分的透白,隐隐也有几分冷艳高傲的味道,尤其是当她甩袖轻笑的时候,全身上下透着的韵味,总是叫人难以忽视。万俟临渊垂眸,紧盯着她白皙的面容时,神情竟是有些恍惚。“为何这般看着朕?”
万俟舒对上他略带恍惚的眸,笑问。万俟临渊陡然转醒,道:“自是因为陛下好看。”
“又来……”万俟舒面容娇俏,细细轻喃。万俟临渊唇角上扬,笑容舒心。因着绿俏明日就要从她这里出嫁,所以她这处宫殿比旁的地方都要喜庆,亦红得耀眼,红绸在空中飘飞的同时,朱木门上也贴满了大红喜字。处处的喜庆,也是处处的热闹。万俟舒也已经将绿俏的嫁妆完全备好,一箱一箱的,里面尽是珍贵珠宝首饰,就是连田产和铺子都有几家。待到日后绿俏自己好好打理,总是有不少银子进账,即便与孤狼成婚后也不会被人看轻,更不会被人欺负了去。毕竟,这般多的产业和银两,便是万俟舒给绿俏的足够底气。而有些女子处于弱势,在夫家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便是没有足够多的底气,只能依附于男子,若是男子对她生厌了,她亦是没有任何能力外出生存,遂只能忍气吞声,而这般日子总是不可取的。女子总该有自己的底气,也得有足够的本事才行。“这些都是朕给绿俏添置的嫁妆,临渊爱卿觉得,还有何要再行添置的吗?”
虽说嫁妆已经很多,但万俟舒总觉还有哪哪不够,总还想再多弄些来。万俟临渊瞧着,又掰算了一下,便觉得已经够多了,他道:“陛下准备的嫁妆已经够多,已经无需再添置了。”
“那成。”
万俟舒听后,心下便也舒心几分:“那就不添置了……明日便是那小丫头成婚的日子,今日竟是未见她,不会是紧张害羞,不敢见人了吧?”
万俟临渊听后,轻笑着附和道:“许是如此吧。”
万俟舒遂也勾起了唇。一时两人就这样静静站在那儿,静默无声。夜明珠投射出的光亮愈来愈亮,万俟舒全身都被光华浸润,她轻拢了下衣袖,复又伸手将龙冠摘下,刹那,她的秀发如瀑布般柔顺散落,染尽光华。望着她发上闪烁的光泽,万俟临渊只稍看一眼,呼吸便是一窒。他想伸出手去轻抚她的秀发,可却没敢。万俟舒拂袖,裙摆摇曳,“临渊爱卿,今日是不是也想宿在朕这儿?”
闻言,万俟临渊面颊泛红。昨日,两人相拥时蔓出的热度让万俟临渊珍惜不已,只是一到早上那份热度便消失了,不见了,可是让他失落了许久,如今,再听得万俟舒这般要求,他心下雀跃,也更难拒绝。他唇角勾翘,泛起一缕好看弧度:“若是陛下愿意,臣想与陛下一道。”
万俟舒听后,笑得更开怀了些,她眉轻佻:“不是朕愿不愿意,而是你,愿不愿意。”
闻言,万俟临渊听后,忙是开口说道:“臣自是愿意的。”
万俟舒拂开衣袖,秀发如瀑:“那便宿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