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花枝扭头朝万俟笙努努眼睛，许是在问，她刚刚说得好不好。万俟笙：“………”说得棒，说得妙，说得他有预感要凉凉了。花枝大眼睛眨巴眨巴，又向万俟笙扬起一抹单纯甜美的笑容，可问出的话却在加速万俟笙的死亡。她问道：“阿笙，我说得对不对啊？”
万俟笙面上堆着僵硬的笑，整个人宛如焉掉的黄瓜，再也窥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反而干瘪瘪的瞧着可怜的紧，他哼哼笑着，说得有气无力：“嗯，你说得对，也说得好……”花枝全然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反而勾着唇，笑得愈发开怀了，她道：“我也觉得我说得很好。”
万俟笙：“………”这日子没法过了。见万俟笙吃瘪，万俟舒心下就有几分说不尽的畅快，要他留书出走，要他在外游玩多年不归，要他归来还试图掩藏身份悄悄溜走，现下他终于吃瘪，终于有人能压制住他了。万俟舒上下打量着万俟笙的表情，唇角上的笑也倏尔扩大了几分，她接过万俟临渊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随后，盛着笑意，又讥诮布满的嗓音吐出道：“原是真的乐不思蜀了，也难怪，在外游玩的日子自由自在，亦没烦恼，更没有堆积如山的奏章与大臣们的唠叨，就算日日看着同样的风景，也是快乐自由的，阿笙，你觉我说得对吗？”
满是怨怼的话，再配上她面上轻柔甜美的笑，一下就让人觉得冷飕飕，好像更加可怖骇人了。万俟笙仰头，被迫对上了她的目光，他心又颤了颤，小身子又抖个不停。皇姐分明就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他觉自己的身子被刺得生疼，就像在刀山火海里闯着一样。万俟笙面露愁苦，差点被她这种不阴不阳的表情给吓哭了：“皇姐，留书出走这事儿全然不是我所愿，只怪当时我太过年轻，现下想来，当时的我太不成熟，所做之事大错特错。”
他搓着手指尖，小心翼翼说着，说到关键处还抬眸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面上没有增加埋怨，他的胆子也大了几分：“现在我懂事了，再也不会做让皇姐烦扰的事了，只求皇姐能够原谅我曾经的鲁莽。”
花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更觉自己脑子不够用。奏章？大臣？是她所以为的那个奏章和大臣吗？哇喔，阿笙的姐姐是当今陛下？那阿笙就是当朝皇殿下了？她一直觉得万俟笙的身份定然是分外尊贵的，因为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宛如天人的贵气，就像高高在上的山神，跟他们这种山中人就是不一样，可她没想到阿笙竟然是皇宫中人。好像，与自己更加格格不入了呢。花枝皱了皱眉，突然觉得捏在手中的甜糕它不香了，所以，阿笙迟早有一天要回皇宫，要跟她分道扬镳吗？“阿笙所言，都说到我心坎上了。”
万俟舒依旧笑得轻柔如水，全然没有任何要生气的迹象，她轻抚着茶盏边缘，道：“如此说来，阿笙是决定跟我一道回宫，帮我分担一切琐碎忧愁了？”
说罢，不等万俟笙说些什么，万俟舒就转头看向万俟临渊，笑着道：“临渊你瞧，我家皇弟真真是善解人意的，他知我多年来的辛苦，终是要舍弃这个花花世界，来帮我处理各种繁琐之事了。”
万俟临渊听着，面上含笑，他俯身靠近万俟舒耳畔，道着恭喜：“恭喜舒舒，贺喜舒舒，终是能再得一人助力，想来笙殿下定是能好好辅佐舒舒的。”
万俟舒应道：“所言极是，我也这么认为，想来阿笙在外历练四年，定是成熟了不少，日后交给他的东西定能快速完成，不叫人烦忧。”
万俟临渊点额，表示赞同：“舒舒说的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气氛正好，也完全将万俟笙无视，完全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他只能呆坐在那里，咬着薄唇，神情哀怨。他有说过要回去辅佐吗？是在外游玩不香，还是外头的东西不好吃，他要回宫里去受尽磋磨？当然这些话万俟笙也只敢在心中想想，不敢往外去说，别看他皇姐现下笑得温柔非常，可实际上，心里面可劲儿想着要如何惩罚他呢。就在此时，笑得满脸春风的万俟舒回眸，将目光往万俟笙身上一扫，笑盈盈地道：“阿笙，刚刚我把你安排得明明白白，倒是忘了问你的意见，你说，你日后是如何打算的？”
现在终于知道要问他的打算了？可他敢说吗？不。他不敢，他怕死，他怕惹皇姐生气。万俟笙艰难地扯出一抹笑，道：“皇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在外游历四年也是足够，若能长长久久帮助皇姐，辅佐皇姐，便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幸事，只求皇姐不要嫌弃我就成。”
先假意答应，待到他们松懈，便拉着花枝逃出皇城。万俟笙心下有旁的打算，那双魅惑的桃花眸中也有幽光轻闪而过，他细细把玩着手指尖，因着那份打算，眸中的笑更深刻，更细致了些。万俟舒窥见了他的变化，一瞬也笑得愈发迷人动人：“既如此，那就收拾一下跟我们一道回去吧，反正现在戏曲已经结束，没什么可玩，就现在收拾。”
万俟笙低了抵内唇，声音更为勉强了几分，几乎是挤出来的：“……好，好啊。”
舒兰园里的戏曲已经结束多时，园子里的宾客也已经走得干净，只余下零星几个坐在那儿，他们说道了几句也起了身，有要离开的趋势。刚才的热闹嘈杂，现在只余下人走后的冷清。万俟笙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皱褶，他的动作有多慢就有多慢，像是在刻意拖延时间似的。万俟舒举着茶盏轻瞟了他一眼，许是猜到他心中所想，她嘴角一撇，眸里染满了冷淡幽光。想跑啊？跑得掉吗？万俟舒表现自然，又瞥头看向花枝，问道：“一会儿我们要回宫里去了，花枝你与阿笙交好，你要跟我们一道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