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真是我肚里的蛔虫,你所想,也是我所想。”
万俟舒弯唇,笑得分外不怀好意。远在自己殿中的万俟笙不由打了个寒战,怎么觉得有些冷?好似被算计了一般?可他不明所以,仍旧很是心大地端茶品茗。万俟舒把玩着万俟临渊的手指尖,笑盈盈地问道:“夫君,待我们离开皇宫,我们该去哪儿游历呢?”
“舒舒想先去哪儿呢?”
万俟临渊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先询问她的意见。万俟舒侧眸看向窗外的骄阳,暖暖的,照在人的脸上,能清晰看到肌肤上泛起的细小绒毛,她勾了唇,眼露期待道:“我想先去大草原,听游牧人歌唱,看游牧人放牛羊,再喝上一杯羊奶酒真真是极好的。”
望入她眸里的期待和璀璨,万俟临渊眸里潋出一抹温和的笑来,道:“舒舒想去,那咱们就去大草原,所以,舒舒准备何时启程呢?”
闻言,万俟舒笑眯眯的,瞧着焉坏的,不太正经:“我说,我想现在就去,成吗?”
若是万俟笙反应过来知道了,他们会不会被打死啊?万俟临渊总是顺着她的,“想去那便去,所幸我们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可以随时随地甩袖走人,不过要偷偷的,不能被人瞧见。”
说起偷偷,万俟临渊的表情,格外的不怀好意,仿佛已经被万俟舒教坏了一般,他再也不是那个公正无私的皇叔了。万俟舒大为赞同:“说得极是,那我们现在稍稍收拾一番,就马上离开。”
话音落下后,两人就火速收拾好东西,又在旁人不知的时候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接着,两个大坏蛋就悄然离开,谁也不惊动,就这般悄无声息的。而等到万俟笙反应过来之际,也已经为时已晚……他捧着所谓的传国玉玺,再看着那封可恶的信,以及叽叽歪歪的大臣们,万俟笙只觉得他的人生已经完了,从他重回皇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了。皇姐前几日与他所说之话,分明就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备,从而将这个烂摊子丢到他的手上。现下皇姐留书一封,留下传国玉玺就走,这番做法就仿若四年前的他……果然,够气人的!万俟笙气哼哼地磨了磨牙,甚至于也想丢下这北国一走了之,可当他刚生出这样的小心思来,一堆大臣就已然将他团团围住,丝毫都不给他离开的机会。他知道,这肯定是他皇姐的手笔,明显是知道他的小心思,就在临走前将他所有的路都封死了。真够焉坏的,完全实在报复他四年前的所作所为。被团团围住的万俟笙眼帘低垂,脊背岣嵝,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丧气的很,本想着强硬离开,可现下大将军尉迟澈正用虎视眈眈的目光盯着他,大有一副“你敢走,我就敢捆”的架势,惹得他连动都不敢动。尉迟澈得了皇叔的真传,如今厉害的紧,即便是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届时,吃亏,丢面子的人便是他自己了。万俟笙咬着牙,结果又丧气了几分,偏生,大臣们仍旧在耳边絮叨着,吵得人头疼更了。“还请笙殿下继位,主持大局啊!”
“笙殿下,舒陛下的意思就是让你继位,你可莫要辜负了舒陛下对你的期望啊。”
“笙殿下,舒陛下对你有所期盼,她临走前很是信任的将北国交于你手中,你可要对的起舒陛下对你的信任。”
万俟笙:“……”三句离不开皇姐,他佛了。万俟笙两眼一翻,只能接下这个烂摊子,道:“行了行了,这块传国玉玺本殿下接了还不成吗?既是皇姐的期盼我又怎会辜负了呢?你们安心便是。”
万俟笙嘴上这么多,心里却差点气哭,可他不敢怨怼皇姐,只能在心里骂骂那个拐走皇姐的臭皇叔。肯定是臭皇叔想出来的臭主意,不然,皇姐是绝对不会这么对待他这个皇弟的。北国二十三年,万俟笙继位。他未曾推翻万俟舒在位时的统治,而是继续沿用,又因着他聪慧谨慎的性子,北国在他的治理下再度攀上一个*,达到了一个最为鼎盛的时期。彼时,北国、象国、驭兽国更是前所未有的团结,友好,三个国家各自发展,独自美丽,全然没有任何想要攻打他国的意思。这个时期,也是最为和平的年代,国泰民安,阖家欢乐,再无战火的侵袭让百姓们流离失所,哭声震天,而在这般平和的年代下,发展也是最为迅速的,三个国家也时常派使臣来交流,贸易经济也变得更为发达了几分。北国二十四年,冬季。大草原上飞雪漫漫,万俟舒外穿毛绒雪色的狐裘,内穿耀红色的纱裙快乐地带着大雕在大草原上奔跑。连着下了几天雪,大草原上的积雪很厚,她奔跑时脚踩在雪上的时候总会踩出一个个大坑,稍有不慎就会被帮绊住了脚,摔进冰凉的雪里。可她就像不怕冷死的,即便天地间飞雪飘飘,雪花落于她的发顶和肩头,又在她的眉毛出染了些许霜白,她还是像快乐的*一般,奔跑,不断奔跑。与大雕玩闹时的笑声,也在大草原上传遍了。穿着玄色衣衫的万俟临渊撑伞站于雪地中,见她这般疯玩着,不由出声道:“舒舒,风雪愈发的大了,不如停下来歇息一番吧。”
万俟舒回眸,笑靥如花:“再等等,这大雕现下胆子愈发大了,竟叼了颗雪球来打我,我要惩治它。”
大雕翅膀扑扇,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万俟舒撸起袖子也捡起了一颗雪球,风雪掠过她的眼睑,她眼前一模糊,手中的雪球竟是打偏了,扇动翅膀的大雕竟也愈发嚣张了几分。“你等着——”万俟舒跺了跺脚,在外游历了一年,竟变得愈发小孩子气来。当她想要再捡起雪球的时候,就听得“砰”一声,突来的一颗雪球轻轻在大雕身上砸出了雪渍来,闹得大雕一惊,扑扇着翅膀想要离开。万俟临渊不如它愿,又是捡起一颗雪球朝它砸去,万俟舒侧眸看他之际,就发现他眼神认真专注,黑眸里也染着雪中的清冽,冷锐的很。不多时,大雕就飞着翅膀躲到了远处,夫妻档,惹不起惹不起啊!发现万俟舒正在看着自己,万俟临渊侧眸望去,眸中的清冽也跟着尽数褪去,就如冬雪初融,暖人心扉。他道:“舒舒,我已经帮你出气了。”
万俟舒停下脚步朝他笑,肩头发顶的雪儿如今已是化开,闹得她哆嗦了一下,有些凉。万俟临渊抬脚上前,将伞儿撑在她头顶,为她挡去一切的风雪,道:“冷不冷?回大帐里去吧。”
“好啊。”
说话间,万俟舒握住了他的手,意思是想让他帮自己暖手。她的手刚刚一直摸雪,现在凉得跟冰雕一样,正好万俟临渊的手一直很暖,像个大暖炉似的,仿佛再冷的冰雪都不可能将他的手冻冷似的。万俟临渊就这样一直暖着她的手,将她带入到了大帐之中。进入大帐,万俟临渊帮她擦雪,又让她换掉身的湿衣衫,省得一会儿受了凉染了风寒,那便不美了。换了干净的衣衫后,万俟舒总算不冷了,身上的温度也暖了回来,她解下狐裘,笑盈盈地坐到了万俟临渊身边,道:“咱们这样游历四方,真真是快乐的,什么烦恼都没有,什么事儿都不用我们做,只需要吃跟玩,快乐的像是神仙。”
大帐里烧着碳炉,暖的厉害。万俟临渊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笑道:“刚才有一封北国的来信,你要不要看看?”
她换衣裳那会儿,鸟儿们就带来了一封北国的来信,万俟临渊未拆封,只想等着她好了,再来拆封看看,里面写着的会是什么。“北国的来信?”
万俟舒来了兴致:“想来是万俟笙写给我们的,他不会是当皇帝太累,想来我这儿嗷嗷哭诉吧?”
万俟临渊将信推到万俟舒面前,道:“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听罢,万俟舒应了声,旋即便将信拆开,待看清上面所写之后,笑容更深了几分:“这不是临近年关了嘛,万俟笙那小子盼望着阖家团圆,这不写了封信叫我们新年里回去,跟他们吃个团圆饭呢。”
前一年他们走的时候,因着刚刚继位,万俟笙事情繁多,也就没什么心思吃团圆饭了,如今,北国已经到了一个鼎盛时期,万俟笙自然能静下心来,想着与家人团圆,过个愉快的新年。“回去吗?”
万俟临渊问。万俟舒将信纸折好,放好道:“回去啊,新年的团圆饭,总该是要吃的吧。”
万俟临渊起身:“那就收拾一下,准备回去。”
万俟舒笑着应声:“好啊。”
临近年关,百姓们冒着风雪,每家每户都置办起了新年要用到的东西,各种腊肉已经晒干的辣椒挂得门板上都是,再加上门板上还贴着新年里的对联年画,瞧着更是喜气洋洋,还未到除夕,就已然有了年味儿。而万俟舒他们,赶在除夕之前就回到了北国皇宫之中。这天仍旧飘着雪,巍峨的宫墙上霜雪染满,可往日的辉煌却还是不减,宫人们匆匆而过,忙活起了过年的事宜,他们听说曾经的舒陛下和皇叔要回来过新年,现在的新帝万俟笙想要大操大办,什么都要精致的,他们这些宫人可都是要忙坏了。可又要见到舒陛下和皇叔,他们这些宫人也是欣喜,这些辛苦自然值得。飘雪之中,宫人们看到万俟舒和万俟临渊回来了,他们激动到不能自已,有一小宫人倏尔换过心神来,大喊了一声道:“快去禀告笙陛下,舒……长公主和皇叔回来了!”
这一声大喊过后,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纷纷奔走相告,很快也传入到了万俟笙耳中。万俟笙批好奏章后,正在同花枝还有万俟毓玩耍,听得这些后,他忙是起身,又带着人去迎接,现如今他是北国帝王,本该沉稳得体,可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他也如宫人们一样打了鸡血,欣喜之情掩饰不住。万俟毓同样如此,她仰头,天真欣喜地问:“皇叔叔,丢下我们的皇姐姐,终于要回来与我们一道玩耍了吗?”
万俟笙点额:“是啊,两个在外疯玩了一年的人,终于要回来和我们吃团圆饭了。”
“太好了!”
万俟毓笑着拍手:“毓儿好想皇姐姐啊,昨儿我就在梦里梦见了皇姐姐,如今,皇姐姐回来了,是长生天听到了毓儿的祷告了吗?”
万俟笙说:“应当是。”
走至宫门前,他们一席人相遇。万俟舒与万俟临渊临雪而立,身姿挺拔,只一眼就能叫人认出。透过漫漫飞雪,万俟舒朝着正走来的万俟笙浅浅笑着。浅浅的笑隔着飞雪,竟变得唯美动人起来。万俟笙脚步加快,很快便来到了他们身前,他眸里染着的笑格外欣喜,久久不落,他道:“皇姐,皇叔,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还怕你们不肯回来呢。”
万俟舒道:“怎会?你都说了这是一顿团圆饭,我们又怎能不回来?”
望着她细致的眉眼,万俟笙眉开眼笑:“明日就是除夕了,我们一大家子可要好好坐下,吃一顿团圆饭,这样的团圆饭,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了啊。”
若是皇兄和冷妃还在,那便更好不过了。然而,逝者已去,在这样的新年里,万俟笙自然不会提这样伤心的事儿。许是知道万俟笙在想什么,万俟舒双眸微黯,可又在顷刻染入了笑意,道:“是啊,这样的团圆饭好久未吃,明日可要好好吃着,切莫辜负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新年。”
说话间,万俟笙便领他们进入到了大殿之中,这间大殿本就是万俟舒以前的寝殿,她走后没人住进去,万俟笙也叫人日日打扫着,寝殿内每日都保持着干净模样,两人此刻回来,就可入住。转眼便到除夕。除夕之夜,阖家团圆。除了有他们几个,竟然还有绿俏、孤狼,林瑶儿和尉迟澈也被请了过来,一张大圆桌上坐满了人,万俟笙说了,今日这桌团圆饭不必念着君臣之礼,在座的只是亲朋只是好友,可随心所欲,想要如何便如何,不必拘束着。起初,绿俏他们有些放不开,可渐渐在小毓儿和小暖暖的欢声笑语下,他们全都放开了,他们吃着笑着,这样的欢声笑语,竟是让风雪都停了。因着四周吵闹,万俟舒与万俟临渊在无人之时十指交扣,眉来眼去,那般的黏腻旁人竟是毫无察觉。两人相视一笑,一切的缱绻柔情都在眼中。你和我,我和你。永远都不分离。彼时,偷喝了些许果酒的万俟毓抱着万俟舒的双腿,嘀嘀咕咕地说着醉话,万俟舒笑着,将她的小身子抱起,道:“小毓儿,你怎么还偷喝起果酒来了?”
万俟毓勾了唇,嘿嘿地笑:“因为,甜!”
万俟舒轻点着她的鼻尖,失笑道:“你啊……日后莫要再这样偷喝了,知道吗?你还小,即便是果酒也不能喝。”
万俟毓扁嘴:“知道啦……不过,皇姐姐我最近一直做着一个梦儿,一个美梦!”
万俟舒问:“我们的小毓儿在做什么样的美梦呢?”
有点小醉的万俟毓伸出胖爪子比划,道:“皇姐姐,我梦到了我父皇还有我母妃,他们没有去往传说中的奈何桥,而是去了一个小毓儿不知道的地方,那里有正正方方,长着四个轮子会动的盒子,也有会说话,会有小人在里面跳来跳去的盒子……反正,有好多好多东西都是小毓儿未曾见过的。”
“就像是一个比话本里还梦幻的世界,不过,只要父皇和母妃在那儿过得开心就成了,可是,小毓儿真的好想他们,他们会知道小毓儿已经长大了吗?”
“他们会不会在欢乐的时候再记起小毓儿吗?他们会从那个奇怪的世界过来,再看看小毓儿吗?”
说到最后,万俟毓轻哼哼了起来,眼眶也跟着变红了。万俟舒本以为是那种小孩子得到宝物的没美梦,可听到最后,她愣了愣,脸色忽变,眼神之间染满了诧异。正正方方会动的盒子,不就是现代的轿车吗?还有会说话,有小人儿的盒子,不就是现代的电视机吗?她的小毓儿又怎会做那样的梦?难不成,皇兄和冷妃与她一样,魂穿到了现代,此刻因着想念小毓儿,而来托梦?可若是真的,他们之间仍旧隔着几千年的历史长河,又怎能突破屏障,再次相遇到一起呢?可现下能从小毓儿口中听出来他们安好的消息,万俟舒心下的那份遗憾突然消失,转瞬竟变得安稳了起来。他们或许隔着千年的长河,可只要都还活着,那便比什么都好了。“会的。”
万俟舒笑容温和:“他们肯定会想着小毓儿的,因为小毓儿是他们最爱的孩子啊。”
万俟临渊也知这梦玄幻,又见她笑容盈盈,不觉出声问道:“怎么了?”
万俟舒笑意更浓:“没什么,就是突然知道了一个好消息,有点儿高兴。”
彼时,在雪景之上有星辰流转,大绽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