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三三四八年,距离诸侯瓜分天下已有三百三十一载。
天下纷争,岁月难安。 若问天下何处最平静,答案当然是北云。 若问北云何事最悠闲,答案当然是牧马。 冬去春来,雪之痕迹,已然消散。三月的北云,如梦境一般,令人陶醉。蜿蜒的山脉,一望无垠的草原。牧马人除了偶尔驱赶马匹外,便只剩下发呆了。 尺八之音,与这幽静的山谷很是契合。 【尺八,竹制,内涂朱砂拌大漆填充外切口,五孔(前四后一),属边棱振动气鸣吹管乐器,以管长一尺八寸而得名,其音色苍凉辽阔,又能表现出空灵、恬静的意境。】 洛天根据前世的记忆,自己打磨出来的。只是洛天手里的这根尺八,与前世传统乐器——尺八,略微有些许不同。 用料更好,声音更加深悠,洞穿力更强,当然还有这个世界必须具备的功能。 少年闭目陶醉,将这山间之意境,深埋心底。 一袭灰衣,七尺之躯。略微消瘦的身材,与他这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显得十分搭配。 洛天,这是他的名字。十七年的雪夜,襁褓中的他,被抛弃在御马监大门口。若非朝初发现,恐怕现在早已经轮回了。 脑海中残余的记忆里,洛天看到的那张绝美容颜,他认识很可能是自己的母亲。至于那山那树,似乎并不能成为他追根溯源的有效条件。 “呵呵!哪里没山?哪里没树?”洛天自嘲道。 今生由来,对他并不重要。至于为什么被抛弃?又为什么会抛弃在这里?洛天偶尔也会想想,只是偶尔想想罢了。 前世的loser,经过无数次失败,最终选择彻底躺平后,却在一次醉酒配青瓜的宿醉后,穿越到了如今的这个世界。 从开始的襁褓之状,一晃十七年过去了,十八岁的洛天早已经接受了现实。 只是,这一次,他还想试试。 试试自己的命,是不是真是如此。 试试自己的道,是不是真的有错。 试试自己的心,是不是真的不朽。 一曲“醉天涯”,改编自北云民间小曲“苦酒”。 从无奈中,抽丝剥茧,演变成了洒脱、悠然、深邃之音, 一曲罢,洛天缓缓睁开他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嘴角勾露出一道标志性的弧线。 “红烧狮子头,麂子烤肉,栗子烧鸡,还有一碟辣豆腐,丫头,看不出来,作甚?”
躲在大树后面的小姑娘,噘着嘴,很是不开心。“哼!洛天哥,我爹说得真没错,你真是属狗的,这都闻得出来。”
古欣,十四岁,比洛天略小一些,但个子却已经与洛天差不多了。 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溜溜转。 两年前,洛天去古欣家里的“古家烤肉”蹭饭,本想着找个熟悉的人打打秋风,没曾想当时店里一个人也没有,洛天又许久没沾荤了。秉承着绝不“占人便宜”的优良品种,洛天于是便当起了“人生导师”,教了古欣几招。 没想到,古欣天赋极佳,没多久,真的打开的体内脉门。 因此,洛天便以“师傅”的名义,趁着烤肉店无人,经常去蹭吃蹭喝。 古欣对此全然不知,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二人关系越来越好,古欣越来越黏人了,经常给洛天送饭,洛天便是这个可以有。 洛天没好气的给了古欣一板栗,“臭丫头,怎么说你大哥的。”
“略略略!”
俏皮的吐着小舌头,古欣一点也不以为然。 “丫头,下个月武院开考,你有几分把握?”
天下崇武,武院乃每个城市培养精英,储备人才的必要场所。 相比于武院,文院则要凄凉得多。 古欣以枝代剑,舞得有模有样,“嘻嘻!当然是十分了,只是我家那老古董,怎么也不让我去,哼!我就要去。我才不想像我爹一样,一辈子守着个破烤肉店。我要像洛天哥一样,做一个潇洒的人。仗剑天涯,岂不快哉。”
洛天直翻白眼,心说丫的,平时吹牛吹多了,教坏小朋友,罪过,罪过。 在洛天的指导下,古欣如今已经踏足淬星境初期,入武院,并非难事。 更何况古欣还与玉雪城城主府的大小姐澹台雪关系不错,进武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在洛天的“口头”影响下,古欣也同样不喜欢“嗟来之食”,喜欢一切靠自己。 “洛天哥,你快些吃嘛!快来,试试我的飞凫剑法进步没有。”
飞凫剑法,洛天从朝初那里偷来的。剑法飘逸,灵动,以变为宗。 洛天没有理会古欣,继续陶醉在“吃”的世界里。 前世本来就是个吃货,可惜有时候会一不小心长胖,不得不饿一段时间,继续享受美食。如今习武出生,吃再多也不会发福,这对洛天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对于美食的热爱。 “快点嘛!”
古欣噘着嘴,不停地摇晃着洛天。 刚夹起的最后一块鸡肉,从筷子中间掉了下来。 “no……”洛天惊呼,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从草地上夹起,丢进嘴里。拌着草香,也别有一番滋味。 “咦!洛天哥,真不爱干净。”
“臭丫头,还不都是因为你。”
洛天很是不满,“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懂吗?爱惜粮食,人人有责。我作为玉雪城八好青年,岂能做违背本心之事?”
“切!”
洛天的大道理,似乎并没有起到启发之效。 吃饱喝足,洛天满意的伸了个懒腰。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放在嘴里,用力一吹。 “啾!”
随后,一匹四肢健硕,一人多好的黄鬃马,从马群中跑了过来。 洛天翻身上马,“妮子,哥还有事,你去找姝姝和季川他们练吧!大哥走啰!”
“啊……” “死大哥,臭大哥。”
“……” 古欣气得直跺脚,暗暗发誓再也不给洛天送饭了。 殊不知这样的誓言,昨天刚发过一次。 玉雪城城北的木吉草原,一半属于城主府,一半属于百姓。 中间有一条长长的青石道隔开,无士兵看守,偶尔有巡防营的士兵巡逻。防止百姓牛羊闯入官家草地,偷食马儿的口粮。 作为云国最贫瘠的地区,北云城主府最大的经济支柱,便是这一匹匹壮硕的高头大马。 沿着青石道一直走,来到距离玉雪城最近的山头,一棵树,或者说两棵树更合适一些。 一青一黄,一盛一枯。二者相偎相依,相互交枝。就像两位跨越年龄界限的恋人,拥抱在一起一样。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意境如此。 “老家伙,总是让我悟这树,到底是何意?真是无聊。”
洛天看着这饱经风霜,却没有丝毫变化的古树,心中很是不解朝初的意图。 双目紧锁,体内九道脉门尽数打开,将这古树包裹。 古树出现在洛天的意识里,依旧是那副繁星如辉之景,看不到丝毫变化。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七。”
又多了两颗,自洛天参悟古树以来,意境之中的星辰从几百一直到了近十万之多。 “莫不是十万为尽头?”
洛天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黄昏时分,城北的一处破旧小院里。一老一少,一内一外,隔空怒视。 “哼!”
少年先动,提起门口的扫帚,两步就冲了过去。 横扫不中,用力一劈,不见老者动,扫帚却擦着老者衣角而落。 “嘿嘿!”
“哼!”
笑声是老者的。 怒气源自少年。 扫帚在少年手里,如同一把利刃一般,不停地攻击着老者。 而老者依旧不闻不问,负手而立,似笑非笑。 老者如同鬼魂一般,少年的每次攻击,都以刚刚落空结束。 “呼呼!”
半个时辰过去,少年累得直接躺在地上。 “做饭。”
老者并不想给少年喘息的机会。 愿赌服输,少年无奈的从地上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钻进了厨房。 十三年了,洛天也输了十三年了。 除了依旧碰不到朝初一下外,洛天的厨艺和武功可谓是一日千里。 放桌子上,洛天刚洗完手,准备吃饭。就发现朝初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一桌子饭菜,也只剩下残羹剩饭了。 “我……你……” “嘿嘿!味道不错,继续保持。”
若非养育之恩,洛天真想问候朝初祖上。 “老家伙,吃这么快,也不怕噎死。”
朝初从扫帚上撅下一根竹签,“臭小子,还不滚?”
“急什么?你就不怕我死在外面?”
“切!死了就死了呗!多大点事,你不是常说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七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嘛!”
洛天只觉腹中一股热流随时要喷出来一般。 “快点,滚。”
朝初再一次催促着。 “靠,我又没吃你的,喝你的,急什么?”
突然夜空中一颗流星飞过,洛天眉头一皱,瞬间觉得嘴里的饭菜也不香了。 “呵呵!”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