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将夜空一分为二,像一座连接着两个遥远世界的桥,神秘而又诡谲,让人神往,亦让人惶恐。
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夜空。 火星纷飞,像跳动的精灵,随着火焰浮向高空,然后弥漫成熏人的烟尘,经久不散。 四周是密集的鼓点敲击声、金石碰撞声、嘶吼啸叫声•••••• 田星就在这样一片混乱中,艰难的睁开眼,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黑夜•••••• “醒了?”一个苍老、带着嘶哑的声音说道。
“啊!他醒了••••••” “醒了,醒了,大长老太厉害了!”“太好了,傩神显灵了!”
混乱向远处蔓延,紧接着乱糟糟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 “不会是说我吧?”
田星心里嘀咕着,周围似乎有很多人,吵吵嚷嚷的,说话的声调古里古怪,更奇怪的是自己竟然听得懂。
奈何全身僵硬,无法动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孩子,感觉好些了吗?”一个头戴青铜面具,须发花白的老者凑到田星近前,声音温和,让田星倍感安心。
“狗胆,文物都敢玩!”模糊的视线,让田星以为是谁在戴着国宝搞恶作剧,恍惚间呵斥了一句。
“桐哥,你醒了?我们可担心你了。”一个脏兮兮的小胖子凑到田星跟前,揩了一把鼻涕,双眼含泪的盯着田星,那一手的鼻涕也抹在了田星的身上,“狗蛋?狗蛋是谁?”
“兴许是做梦了,这会儿还迷糊着呢。”
那老者摘下面具,露出一副沧桑模样,一双浑浊的眸子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田星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不住的盯着老者手上的青铜面具细看。 这是一个比之三星堆青铜人面具更为精巧的面具,造型上却是大同小异,同样的方正厚重,富有冷峭之气。 面具呈青玄色,表面似乎浸润着不停的流动的幽光,像一件有着生命力的艺术品。 田星注意到身旁慢慢围拢的陌生人。 他们披头散发,面貌黝黑粗犷,穿着简陋、粗糙的衣服,不!简直不能称之为衣服,兽皮、麻革潦草的包裹着关键部位,还有不少人袒胸露乳,一个个的孔武有力,处处透露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 “玩的这么真吗?”田星喃喃了一句,他有一肚子的疑问,怎奈嘴巴发僵,舌根发硬,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口鼻之间挤出沉闷的“嗯嗯”声。
身上传来麻木刺痛的感觉,四肢没有知觉,连脖子都难得动一下,难不成自己出车祸了? 现在全身瘫痪,正在做理疗? 还是说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正在做最后的告别? 田星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不对啊!记忆中最后一幕并不是在开车,也没有在大马路上,好像是在挖坑•••••• 对的,对的,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呀••••••呸! 对了,青铜面具? 是啦,那是一个新发现的三星堆祭祀坑,层层封锁,只许进不许出。这与其他祭祀坑的发掘工作完全不同,一定是有什么隐秘•••••• 田星越想越头疼,渐渐疼痛感蔓延至全身,身体不停的抽搐着,然后似乎有一颗烧红了的铁珠子,一下子掉进自己的心窝里,“滋”的一声,全身血液一下子烧开了,沸腾了! “啊~~~”田星像一只陡然放入沸水中的虾,身体猛的弓起,惨叫一声后瘫软下来。 人群一下子躁动了起来,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怎么了?大长老!”“又毒发了,你们别停!”
老者焦急的呼喝,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在田星身上比划着,口中念念有词。
一阵乱糟糟的声音过后,随着几个人的吆喝,又响起了富有节奏的鼓点声、嘶吼声,还有沉重的踏步声。 那些混乱的节奏声,仿佛有一种魔力,让田星的疼痛感消减了下来。 又毒发了? 看来自己是中毒了,似乎还不是第一次毒发,情况不妙! 田星思绪慢慢冷静了下来,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声音,不下几十号人在“跳舞”,不知道什么毒是靠跳舞来解的? 想到这里田星满脑门子黑线,解毒不打针吃药,却围着自己按摩跳舞,这是要坑死自己啊? 一点没错,封建迷信害死人! •••••• 晴空万里,朝阳如火,将山林映照得一片金黄。 一条舒缓的溪流从山上蜿蜒而下,贯穿山坡下的村寨,一直到了视线的尽头。 寨子用滚木围拢,寨中茅屋星罗棋布,大小不一,男男女女在房前屋后各自忙碌着,三五成群的少年在追逐、嬉闹,几道炊烟袅袅升起••••••像极了一幅世外桃源的画卷。 田星头痛欲裂,迷迷糊糊醒转过来,依稀记得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既真实,又虚幻。 醒来之后,映入他眼帘的是几张陌生的稚气脸庞,其中一张面孔尤为熟悉——圆脸小胖子。 “桐哥,你醒了!”小胖子今天干净了不少,显然昨天的鼻涕眼泪是为田星而流。
“嗯。”田星含糊的答应了一声,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努力的挪动着上身,然后奋力支起自己靠在床边的木墙上,然后惺忪的眼神打量起了四周。
低矮粗糙的茅草房,滚木为墙,茅草为顶,一层粗枝烂叶铺就的床铺上盖了半张兽皮,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田星十分怀疑自己是被熏醒的。 五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围拢在田星的床铺边,蓬乱着头发,身上裹着兽皮或麻布做成的袍子,同时用一种又欣喜、又期待的眼神盯着田星。 田星陡然惊起,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似乎变小了许多,一双手在身上摸来摸去,然后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疼!是他妈真的! 旁边几个少年互相望了望,其中一个脸颊有疤的少年皱着眉头说道:“他不会是傻了吧?”“他本来就傻!”
一个身材偏瘦的少年笑嘻嘻的说道。
“桐哥,你怎么样了?”一脸英气的少年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声音清脆悦耳,一听便知是个妹子,只是打扮得不太明显,一时难以分辨。
“你们••••••”田星心里打鼓,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们在跟我说话吗?”“哎呀!桐哥真的傻了。”
疤脸少年一拍大腿,语气里不见担心,竟还有些不怕事情大条了的惊喜。
“会不会是饿糊涂了?”一个满脸憨厚的少年,咬着自己的大拇指,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他躺了三天,一口东西没吃呢。”
似乎是得到了提示,田星的肚子竟“咕咕”的叫了起来。 “一定是!”
少女颇为赞同这个观点,忙从怀里拿出了几个干果塞到田星手上,然后回头对旁边的几个少年说道:“我知道你们都藏了吃的,都拿出来。”
于是几个少年纷纷不情不愿的,拿出了自己的吃食,摆在田星面前,其中竟然有一条咸鱼干,把田星看的目瞪口呆。 “桐哥,给!”
小胖子双手捧出一块,缺了一角的干果,有着清晰的齿痕和口水印,似乎是刚刚偷摸咬的。
田星可不喜欢吃别人剩下的东西,眼疾手快,连忙推了回去,然后揉了揉小胖子的脑袋,“你年纪小,正长身体,自己留着吃。”“嗯!”
小胖子一下子喜笑颜开,重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