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看他吧?就算是两人独处,她也保持着该有的分寸和礼节,那么他这么明显的意思,裴书肯定也懂得。微微低头,梁思诚突然不太敢直视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了。算了,他还是……“那就谢谢思诚了。”
什么!梁思诚猛然抬起了头。那双以往或平淡或冷酷的眼睛里带了一丝笑意,她手里握着自己送的荷包,郑重而又认真的看着他。砰砰砰!他的心跳控制不住的开始疯狂跳动,是接受了吗,那个拒绝了所有人的女子愿意接受他的荷包。那是不是代表,她认可自己。“梁小姐,您,您真的接受?”
一时紧张之下,梁思诚话说出口才开始后悔。他是知道裴书的年龄的,如今他突然这么说,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嘲笑她的年龄?听说女子也格外在意自己的年龄。想到此,梁思诚懊恼的赶忙道歉:“梁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梁小姐真的会接受,刚才的称呼我……”“没事。”
看着对面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男子,裴书这次是真笑了。她没想到,原来梁家的独子这么有趣。以往接触只觉得这人有能力、有手段,身为男儿身还真是委屈了,其他的,她倒没有仔细观察,如今看,梁思诚也有他那个年龄都会有的局促。“荷包我收下了,梁公子的意思我也懂。”
她此前便有意向,只不过当时听说梁思诚有心上人,再加上两人之前都不约而同的避嫌,这才作罢。现如今人家男子都已经起了头,裴书自然会给一个明确的答复。而听到这个回答后,梁思诚也定下了心。只希望,他没有赌错。“不过我希望梁公子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荷包我今日收下了,一年之后,如果梁公子心意还未改变,我们再一同去灵山寺求新的平安福。”
“……好。”
梁思诚的嗓子突然有些干涩。他有些怔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大婚之前,妻主会带着主君在灵山寺同求平安福,这一直是大家约定俗成的习俗。他在走这一步之前,确实没想到裴书会这样说,不过如果真有此般女子做自己的妻主,又何尝不是自己的福气呢。“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做打扰了,夜凉,梁公子也尽快回去吧。”
看梁思诚有些心不在蔫的样子,裴书便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不过该提醒的都已提醒,再多待,恐怕又要有不少人捕风捉影了。“好。”
……回到家,天色早已沉了下来。裴书经过裴珠房间的时候,突然想到今日让裴珠把人送走,不过看着已经灭了烛火的屋子,她皱了皱眉,倒是没有非说进去询问一番不可。算了,明天再说此事吧。让人去打一桶热水,裴书洗掉一身的尘土后又照常在书房呆了良久才回屋。屋里淡淡的熏香是裴书喜欢的味道,今日倒没以往那么忙,但闻着熏香竟莫名升起了一丝困意。脑海里突然冒出不久前男子急切着解释的面容,裴书被烛火照耀的目光明晃晃的尽是旁人不曾见过的轻松笑意。看来真是年纪大了,以往还从来没这么早困过。熄了烛火,裴书脱掉外衫借着月光往自己的床榻之处走去。掀开被角,淡淡的熏香萦绕在鼻尖,细微绵长的呼吸仿佛近在耳边。裴书的动作一顿,本来带了一丝困意的脑海瞬间警醒。月色下,本来平坦的被褥带着不太明显的起伏。裴书手指微紧,下一秒就猛地掀开被褥退后一步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匕首。银白色的光反射到幔帐之上,带着几分清冷的杀机。可等了几秒,床榻上酣睡的人竟然依旧在沉睡。裴书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一边后退到烛火的位置一边防止那人突然扑过来。等点了烛火,裴书看清那人面容的时候恨不得现在就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打一顿。怪不得今日睡得那么早。呵。果然今日还是太纵容她了。刚点着的烛火再次熄灭,裴书黑着脸打开门去了书房。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裴珠那蠢脑子到底是怎么构造的她依旧好奇。不过这次她注定是真的低估裴珠了。天还没亮,裴珠屋里突然亮起了光。“二小姐,我们起这么早做什么?”
小丫鬟知道自家小姐总爱睡懒觉,跟着裴珠的时间长了,她一时也有些不适应起来这么早。“嘘!”
裴珠一边收拾银子,一边鬼鬼祟祟的往门外看:“再不走就完蛋了。”
她姐的脾性她可是清楚的不得了,人送过去她其实就后悔了,她应该像话本里那样放点奇奇怪怪的药!这样她逃起来才有意义啊。裴珠有些欲哭无泪的看了看自己的黑眼圈。昨天大半夜都没睡,满脑子都是今天她姐逮着她揍的画面。反正都要挨揍,真不如昨天做一票大的……可惜了。把袋子绑在身上,裴珠拉着小丫鬟偷偷摸摸从后门溜了出去。“从今天开始,就让我们浪迹天涯吧!”
顶着小丫鬟看大傻子的目光喊完,裴珠瞪了一眼身边这个不解风气的小丫鬟。“走走走,你上次还说你会打猎,现在就是你在我面前表现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能打来什么。”
小丫鬟:“……打不来呢。”
裴珠瞪大了眼睛,活像一个周扒皮:“打不来就扣月钱!”
小丫鬟默了声,在心里又算了算自己这次再被扣月钱应该正好凑齐一年了,那她,真的还有继续干下去的必要吗…………“大小姐,二小姐带着春意出府了。”
书房,裴书看着加急送来的账本,沉思片刻后才着手准备写信。至于裴珠的事,眼下怕是顾不得了。不过一想到昨夜睡在她帐中的男子……“备些银两,等天亮后把我屋中的男子送走。”
“是。”
“再去备辆马车。”
沉思片刻,裴书在春桃即将出去的时候唤住了她,手中写了一半的书信折起来放到一边,裴书还是需要亲自去看看。“是。”
放在门上的手顿了顿,春桃特意又等了片刻,见裴书不再吩咐别的事,这才退出去关上了门。昨日一事也是她疏忽了,本以为裴书会训斥她,没想到小姐什么也没说……裴府的马车停在府门口时,裴书看着渐亮的天色,随口问了一句那男子的情况。“还没醒,是不是二小姐用了什么东西?”
“应该不会。”
裴珠虽爱玩,但却没胆子在她这里真的犯浑。“让人守着,等醒了就把人送走,裴珠那边让春意留心一点。”
酒庄那边出了事,恐怕是有人蓄意而为,裴珠的出走,有利有弊。“是。”
“走吧。”
关上车帘,裴书感受着缓缓晃动的马车,从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小瓶放在衣服内衬里。去酒庄的路上有一条荒芜的小路,不仅崎岖而且窄小。“小姐,前面就需要您下来了。”
“嗯。”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开车帘,裴书下了马车。驾车的妇人走到一旁一边牵着马,一边注意马车的轮子别掉进泥坑里。而裴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边走边打量四周浓密的草丛。这条路是通往郊外的,荒郊野地的,没有良田,也没有商家,自然没人想着去修缮一下。而且这条路显然走的人比较少,裴书走在马车碾过的印子上,上面有不少被压倒的野草,和路旁相比是矮了些,但根却很肥厚。“咻!“箭只破空的声音突然从左边传来,裴书瞬间绷紧了身子退后,刚走过去的路坑坑洼洼的,要是注意还好,如今突然一后退,裴书偏偏又退后到了泥坑里,一个趔趄,她只觉得脚踝处有些发疼。“小姐!“察觉异样的车妇赶忙松了马车走到裴书面前,但暗处的人可不会让她如意。“小姐!躲马车上!“硬扛着密集的箭支拉住狼狈的裴书,车妇把人推上马车后自己赶忙上车狠狠抽了马匹一下。有些箭支直直的冲向马车,看那架势,明显是针对裴书的,可偏偏暗处的人箭支很多,但真正打到两人身上的却很少。“往大路走。“车里的裴书紧紧扶着车窗,看着四周射进来的箭头,冷静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车妇的耳中。“是。“拉着绳子的手微微使力,车妇眼神发狠,扬手给了马匹一鞭子,吃痛的马儿一股脑的往前跑,但在缰绳的控制下慢慢偏离了主道。崎岖的小道几乎让马车的车轮颠的有些损坏,裴书因为躲刚才的箭支身上溅了不少的泥,如今马车的大力颠簸下,她的发簪都掉了下来,一时之下,裴书竟还有心思想自己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呢。看来今日,是去不了酒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