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川和漠藏黑云并肩来到庭院,迎面走来一位老者,此人步履蹒跚,弯腰驼背,衣衫褴褛,形容枯瘦,须发皆白,满面皱纹,尽显衰老沧桑之态,但其目光炯炯,精神矍铄,气质非凡,一看就不是凡俗之辈。“敢问老人家可是名满西凉的通天巫达力西明?”
司徒川本不相信巫蛊之术,但他对眼前的这位老者充满了好奇,甚至有些仰慕。“正是老朽,”达力西明仔一边回应着,一边细端详着司徒川,他声如钟磬,余音绕梁,那阅尽沧桑的老眼饱含着洞明世事的睿智,“若是我没猜错,这位一定是传说中的白袍司徒。”
“正是!”
“果真风神秀异、俊逸绝尘、气宇轩昂、风度翩翩,老朽已是风烛残年,能够在此得遇司徒将军,真乃三生有幸!”
“老人家过奖了,我早就听说过您,昔时在云中城,独孤可尊曾经向我提到过您。”
提到独孤影,司徒川深炯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怅然之色。“之后的事情您都知道了,正如您预料的那样。”
“老人家,”漠藏黑云微笑着说道:“这里风大,请到厅堂议事。”
“请!”
司徒川微微颔首,用手指着一扇通往议事大厅的打开着的木门。达力西明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我此来别无它意,只是想见上司徒将军一面,如今已经达成所愿,别无他求”。他一边回应着,一边转过脸用犀利的眼神看了一眼漠藏黑云,颇为感慨地说道:“来自龙川的黑云郡主,不愧为龙川漠藏王之女,果然风华绝代,就像你的母亲。”
紧接着他又故作神秘地微微一笑,“我早就见过你,那时你还小。漠藏黑云大吃一惊,连忙回应道:“什么?我没有听错吧,您是说您见过我,还知道我母亲?”
“是的,”达力西明仍然在缓慢地前行,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我曾云游四方,十四年前我曾到过龙川,那时你大概五岁,你的妹妹则只有三岁。”
“可我完全不记得了,”提到妹妹,漠藏黑云感到有些失落,“现在,我成了漠藏家族硕果仅存的一个了。”
“那可不见得,”达力西明说完再次神秘一笑,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的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达力西明的回答令漠藏黑云充满了疑惑,她静静地看着这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老人,心里面努力回忆着儿时的情形,但遗憾的是:她已经完全记不清妹妹的样子了。“老人家云游四海,阅历丰富,知识广博,可有隽语箴言相告,我当洗耳恭听。”
司徒川一边说着,一边抱拳行礼,态度十分谦卑。“古人云:天道有常,无往不复。时有否泰,用有行藏,一时之制可反为用,一时之吉可反为凶。以老夫观之,若干年之后,西凉必将再度崛起,而大夏却未必会因司徒将军的胜利而走向中兴。纷纷乱世,直道而行,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将军的努力不会付诸东流,尽管艰险危厄,大夏国终将在一片混乱中迎来盛世。”
达力西明字字珠玑,俨然是一位世所罕见的智者先知,他沉默了片刻,接着叮嘱道:“切记:将军若想匡扶社稷、泽被万民,必先做到知进退,明取舍,以保全自身,否则将万劫不复。”
达力西明抬眼看了看西方天幕上如血的残阳,对这两位大名鼎鼎的年轻晚辈说道:“司徒将军、黑云郡主,我的话说完了,我得走了。”
说完,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迈着蹒跚的步伐向着院外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轻声唱着歌:“真龙履至尊,小儿做朝堂,凤仪关山重,长墙掩风寒。”
歌声凄婉,哀伤动人。司徒川和漠藏黑云听着这首歌,面面相觑,完全不解其意。达力西明走了,这个神秘的老人就像风一样来去匆匆,飘忽不定。统万城的黄昏,绚丽而又宁静,晚霞烧红了天空,落日的余晖抚慰着波澜不惊、秀美怡人的神女湖,在萧瑟的秋风里,湖面上微微的涟漪闪烁着如梦幻般迷人的光彩。慕容晴雪漫步在花草丰茂的绵长的湖岸上。前面不远处,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慕容晴雪循着这有如天籁的美妙的声音一路前行,直到她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笛声停了下来,一双溢满热情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在远方的郁郁葱葱,色彩斑斓的森林的映衬下,在神女湖绮丽诱人的风光里,身姿挺拔,妖娆妩媚的慕容晴雪犹如一位画中仙子。她那飞瀑一般的秀发随风飞舞,红色的斗篷在风中飘扬,贴身的环锁甲在夕阳下闪耀着金色的光彩,同时勾勒出她那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段。“谢谢你救了我。”
慕容晴雪走到了韩山勇的面前,莞尔一笑,妩媚中带着一丝羞涩,“如果不是你,我几乎已经粉身碎骨。”
“不,”韩山勇收起笛子,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慕容晴雪,“我们能够活下来,多亏了那位带着浑身大火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勇士。”
“是的,他是一位真正的勇士。”
慕容晴雪的神色变得忧郁,她感到眼睛有些湿润,“当时,你拉着我的手,我很害怕,奇怪的是,我不是怕自己从城墙上跌落,我是怕你因为救我而发生危险。假如没有那位勇士舍命相助,我最担心的事情就会发生。”
“我是不会松手的,除非我死去,”韩山勇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美人,眸光炯炯,“我怎能让一位如此美好的女子在我面前香消玉殒呢?”
慕容晴雪低头不语,沉默了片刻,抬眼望着天边红霞,黄昏的余晖照在她洁白光润的脸上,那如雪的肌肤仿佛是荡漾着一层淡淡的莹光,美眸清澈见底,偶一流转,情思万种。“这里真美啊!”
慕容晴雪动情地说道:“这里让我想到了我的家乡。你到过长城(作者注:此为东土世界的长城,不是现实中的长城)吗?”
“我自幼在云州长大,从未北渡巨流河到达清州,更遑论长城了。”
韩山勇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摘下一朵芳香四溢的紫色的花朵。“古人云:‘不到长城非好汉,’”慕容晴雪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有朝一日,我会把你带到我的家乡,让你见识一下长城,也顺便做一回好汉。”
“世人都说我长得像个书生,我这个样子,恐怕去一百次长城也还是和好汉不沾边儿。”
韩山勇苦笑了一声,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行武之人,真要到了长城,可不是去游历山水的,到时候,只怕是白骨如山、血流成河。”
“看看,真扫兴!”
慕容晴雪嗔怒道:“好端端的说这样的话!”
慕容晴雪话音未落,韩山勇已经把他手里的那朵美丽的紫罗兰送到慕容晴雪的眼前。一股扑鼻的芬芳袭来,慕容晴雪已是面含娇羞,笑颜如花。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渐渐暗淡下去,二人一起于夜幕之下返回了统万城。翌日早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司徒川睁开惺忪的睡眼,一个卫兵急匆匆地闯进来禀报:一支大约三万人的庞大骑兵集群已经进抵统万城南郊。司徒川不禁大吃一惊:独眼人贺兰敏隆来得可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