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潼眨了眨眼:“不会。”
轻描淡写两个字,将卫浔心里刚升起那团火苗无情浇灭。“不会。”
卫浔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从来没觉得会有字眼让他感觉如此剜心。“手术完成,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苏潼只负责打击,不负责怀柔安慰。“术后六个时辰内,不要让别人进来。”
一是担心病菌污染,二是苏潼不乐意别人把苏明枫当猴子来参观。等麻醉过了,苏明枫醒来愿不愿意被人参观,到时他自己决定。卫浔转身,犹豫了一会,咬了咬牙,回过头来:“大小姐,那么你说的抗生素是什么?”
“就是因为这个药,可以让他不会发烧发炎和化脓,对不对?”
苏潼挑了挑眉:“你很聪明。”
“抗生素就是杀灭各种病菌的。但你要是想问我会不会制这个药——”卫浔脱口道:“大小姐不用为难,我没有向你打听制药方法的意思。”
苏潼:不,你误会了,我真不会制药。卫浔不信。所有习医的大夫都会制药。苏潼:“……”她还有理没处说了。卫浔似是松了口气,默默看了她一眼,慢慢拾步走了出去。那一眼,分明已经从起初狂热兴奋的情绪褪去,而是激动归于平静后的冷淡,以及隐隐的傲气。苏潼医术并没有他想像那么高明,假以时日,他也能练出她那样熟练的缝合手法。只要有她说的那些好药,比如麻醉、抗生素和营养液什么之类,他也能将断掉的肢体再接回去。将来,他能做得比她更好。因为,他会制药。苏潼瞧见他眼底不经意流露那一丝傲气,简直哭笑不得。算了,天赋高的人确实有骄傲的资本。摇摇头,她脱了手术服走出手术室。“小姐,奴婢来晚了。”
人群中,有熟悉的人影带着激动越众而来,“奴婢马上进去守着二少爷。”
“不,你来得正好,一点也不晚。”
苏潼舒了口气,“一会让人把他挪到旁边的病房。”
青黛瞥见定北王俊颀修长的身影就在附近,连忙收回视线,压着声音悄悄道:“小姐,是定王爷派人把奴婢从侯府接过来的。”
“走二少爷院子开的后门,没惊动其他人。”
“司徒烨?”
苏潼微怔。她抬头望了望天,目力所见皆黑漆漆一片。手术几个时辰,她都忘了现在已经是下半夜。青黛轻轻点头:“奴婢先进去了,小姐你去歇息吧。”
“行,”苏潼靠着墙,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有什么异常情况,你再叫我。”
苏潼说罢,半闭着眼睛,慢吞吞往旁边的客房走去。“大小姐,”卫浔被他的父辈叔伯们拉去讨论手术的事,手术室外,就显得司徒烨的身影格外修长醒目。他大步走过来,视线在她身上凝了凝,幽邃的眸光里漾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陪我吃点东西吧。”
苏潼:“……”不,她一点也不想吃东西。她现在只想躺平。尽管她也饿得前胸贴后辈,可肚子饿抵不过浑身的倦意。她累废了。见她不语,司徒烨又道:“就在旁边,有些米粥小菜和点心。”
他眸色幽深,语气温和,甚至有几分哄劝的味道。“好吧。”
苏潼最终点头,她觉得她要是再不答应,实在对不起他大半夜还站在这里。不管怎么说,今天二哥能活下来,多亏这位大佬。“王爷先请。”
司徒烨目光深了深,视线轻轻自她身上飘过,便先迈步往旁边的屋子走去。“先喝碗粥吧,”他人高腿长,几步已走到桌子边,还麻利地盛了一碗粥推到苏潼面前,“你十几个时辰水米未进,不宜吃油腻的东西。”
苏潼:“……”乍然而来的亲近体贴,让她有几分无所适从。而且,她与司徒烨的关系,也远远没熟悉到这种程度。见她神色古怪地僵坐着不动,司徒烨眸光一闪,若无其事地催促:“快喝吧,这粥的温度正好,不冷不热。”
“哦,好。”
苏潼只尴尬了一小会,就捧起碗来。一则她确实快饰饿晕了。二来她快累瘫了。又累又饿,脑子当然要罢工,她现在只想赶紧闭上眼睛到床上躺平。苏潼喝得非常有效率,眨眼的功夫,就解决掉填饱肚子的问题。司徒烨在旁边看着,好几次欲言又止。苏潼只佯装不知。“我吃饱了。”
苏潼放下碗,眼眸半眯,带着浓浓困倦瞄了他一眼。意思是大佬你快点吃啊。我等着去躺平呢。司徒烨:“……”“我也饱了。”
被逼着礼貌放下碗筷陪她饱的司徒烨,只能微笑道。“那再见,我先去睡会。”
苏潼站起来,几乎闭着眼睛凭感觉走路,“今天,谢谢王爷。”
司徒烨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忍了又忍,最终在她迈出屋子前,开口道:“大小姐,你还是先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再睡吧。”
“拖得越久,粘连越严重,到时疼痛得越厉害。”
可不能仗着自己医术好就不拿身体当回事。苏潼脑子已经睡着了,听了这话,完全反应不过来:“我身上的伤?”
司徒烨静默片刻,苏潼似乎听闻他低低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大小姐忘了骑马的事了?”
“啊?啊!”
迷糊的苏潼惊呼一声,终于想起被磨破皮的大腿,其实一直都在火辣辣的疼。“多谢。”
苏潼脸热了热。睡意跑了小半,她捂着脸飞快走进与手术室相邻的客房。“处理大腿擦伤——我不。”
她叹息一声,倔强地闭着眼睛躺了下去。粘连就粘连吧,不管了。苏潼睡了一个时辰就强逼自己醒来,她得确认苏明枫已经从术后麻醉醒来,且没有引发什么不好的后遗症和并发症。“小姐,”青黛眼睛最尖,苏潼才走近客房,就先打招呼,“二少爷情况稳定,一切都好。”
苏潼点点头:“辛苦你了。”
“大小姐。”
一袭湖蓝长袍的中年男人含笑向她望来,目光里的殷切既让人感觉亲切,又不会觉得不适,“我是卫浔的父亲卫业庭。”
苏潼连忙道:“卫大夫你好,昨天的事真是太谢谢你了。”
“谢谢你提供的所有帮助。”
卫业庭道:“二公子精神很好,他说到现在也没感觉得疼。”
说罢,就让到一边,让苏潼就近为苏明枫诊察。“二哥,”苏潼含笑看着他,眼里堆满欢喜与感动。他,是真正关心她的亲人。才会听到她遇险后,急急忙忙跑去方兴寺确定她安危。“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很好。听说,你把我的手接回去了,手术很成功。”
苏明枫说着,神色古怪地瞥了眼立于一旁的卫业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