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兵抓了抓头发,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啊?疼……不疼。”
又用力摇了摇头,傻笑着强调,“真的,我现在都不觉得疼,一点也不疼。”
“郡主的医术真不是吹的。”
伤兵咧嘴笑,一脸憨厚又庆幸,“幸好遇上郡主,她说我这腿没事,能保住。”
周军蹲下去看了看他的伤口,目光顿时缩了起来,满脸掩饰不住的惊讶震撼与困惑。“居然没有一点红肿化脓发炎的迹象?”
“她是怎么做到的?”
还能让伤员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太不可思议了。虽然周军也看过伍副将胸口的伤,也听过伍副将亲口吹嘘说郡主在他身上动刀子时,一点也不疼;可他还是不敢相信苏潼手里会发生这些奇迹。他想不明白,也弄不明白。就像这些重伤员所有缝合过的伤口一样,他以前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没有人做过。有人也曾跟苏潼一样,拿着针线像缝衣服一样将人的伤口缝起来。但是,那些缝合起来的伤口,最后无一不出现红肿发炎化脓溃烂的现象。往往那些重伤员最后都是因为伤口化脓溃烂,才不治身亡。真正死在战场上的士兵倒没几个。“为什么以前我们这样做不行?”
“舞阳郡主这么做,伤兵的伤口却一点事也没有?”
周军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看着这倏然看起来跟以往相比完全不一样的军医营,一颗心莫名就灼热起来。也许舞阳郡主的医术,确实跟他想象中不一样。也许舞阳郡主的到来,会彻底改变他们以及这些将士们将来的命运。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喧哗起来。甚至有人带着哭腔在吼:“来人,快来人。”
“吴将军受伤了,快来救人。”
周军扭头遁声望去,只见几个士兵一脸凝重地抬着一个人进来。那个人的姿势十分古怪,居然不是趴着,也不是躺着;而是侧卧在担架上。周军眉心狠狠一跳,再看仔细些;才发现吴将军背部中箭。而他之所以侧卧在担架上,除了从他背部射入那支箭已经贯穿到前胸外,他前面肚腹处,早就被一滩血水染红。定睛一看:那滩血水,却不是一般的血水;而是一团流出来的肠子!饶是早就见惯各种各样伤口的周军,这时也忍不住没来由的一阵恐惧恶心,莫名干呕了起来。这位吴将军是二品大将。在凌云镇的驻军中举足轻重。周军一瞬脸都白了。吴将军身边的亲兵又带着哭腔在喊:“他娘的,别愣着,赶紧救人啊。”
这、这肠子都流出来了。还怎么救?众军医面面相觑。而且,吴将军背后那支箭,又直接贯穿到前胸,双重要命的重伤;谁能救?吴将军现在还能活着喘气,大家都觉得是奇迹了。周军头皮阵阵发麻。司徒烨这时大步走进苏潼休息的帐篷。累极之下睡得死沉的苏潼几乎立即惊醒,看见他一脸凝重且透着惊慌;她登时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
“你跟我去救个人,是吴将军。”
司徒烨伸手拉她。苏潼一跃而起:“重伤?”
司徒烨沉重地点了点头:“很重。你先去看看能不能治吧。”
如果不是有苏潼,吴将军只怕连一丝生存的希望都没有。可就算苏潼医术再好,他也不知道这样重的伤势,她能不能把人救回来。苏潼默默瞥了他一眼,扭头把睡在一旁的青黛也叫了起来,又让她去叫卫浔。然后疾步与司徒烨往旁边安置伤兵的地方走去。刚才司徒烨是害怕了吗?拉她手的时候,她居然感觉到他抖了一下。不过那一下的感觉非常快就消失,而且很轻微;若不是苏潼对他够熟悉,只怕从他这张绷着的俊脸,压根就看不出什么情绪。“我需要立刻弄出个手术室。”
苏潼见到受伤的吴将军,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另外,帮我做一张底下穿洞的手术台。”
吴将军这伤势……她得先处理好他腹部流出来的肠子,看看其他内脏器官有没有破损;弄好这些,才能够拔箭,最后处理箭伤。处理腹部的伤,当然不能让吴将军继续侧卧。但平躺的话,又不能碰到插在他后背那支箭。卫浔立即让人弄了块门板出去:“谁能帮忙从中间弄个洞?”
司徒烨二话不说,一拳砸了个洞出来。卫浔:“……”“现在,我们小心点,把伤员抬到手术台。”
苏潼飞速消毒,换上手术服。“青黛,钻到手术台下,拿棉被垫着做缓冲,底下再拿硬物承重;务必不能碰动箭杆。”
青黛原本看到吴将军的伤势,吓得手都抖了好几下;现在苏潼吩咐她这般做事。精神高度紧张之下,她反倒顾不上害怕了。小心翼翼钻到手术台下,用棉被暂时固定住箭杆。又缓缓爬出来。苏潼扫了眼边上,望见黑压压的人头,目光冷了冷:“大帅,这是手术室,没我同意,所有人不许进来。”
说罢,她就抿着唇,先给吴将军打了麻药。“卫浔,剪开他的衣裳。”
肠子都流出来了,也不知这个将军腹部的伤势怎么样。“青黛,给他挂点滴。”
手术室里,苏潼在紧张地开展手术。手术室外,众人情绪都十分悲怆低落。司徒烨回想起吴将军受伤那一幕,心情沉重地闭了闭眼睛。按照规矩,战争结束后,将领会率领士兵清扫战场。看看有没有假死的敌人,活着的就补上一刀。死了的,就打扫战利品。谁也没有料到,吴将军在打扫战场时,因突然用力过猛导致胳膊脱臼;为此,他不得不脱下盔甲。意外,就发生在他脱掉盔甲之后。林中突然有冷箭从他后背射入,贯穿前胸。而倒下的敌人里,有人借着尸首掩护假死;抓着吴将军意外中箭的机会,反手一刀剖开吴将军的肚子。吴将军的亲兵悲痛道:“大帅,去凌云镇把吴将军的家眷接过来吧?”
好歹趁着吴将军还有气,能见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