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潼拿出在大燕拟定的免责声明书与术前风险告知书。“这里有两份文书你们先看一下，要是没什么异议的话，麻烦签一下字。”
“要是有异议的话，你们可以提出来。可以协商解决的，就商量着办。”
苏潼顿了顿，含着笑，温和而坚决道：“要是实在不能协商解决的，那明天这场手术，恐怕就不能做了。”
裴老太傅先看术前风险告知书，因此他的神情还平和一些。裴老夫人看的是免责声明书，上面的条款总体就表达一个意思，就是大夫负责治病救人；但救得活救不活，跟大夫没有关系。患者家属必须先签字同意保障大夫的权益，大夫才会开始给患者医治。裴老夫人的面色当场就有些难看。她沉着脸看了眼苏潼，默默与裴老太傅交换另一张纸来看。苏潼又道：“两位可以先回去考虑考虑，考虑清楚再签这两份文书也行。”
“当然，两位也可以不签。”
“不过我的规矩，要是两位不愿意签这两份文书，我就不能再给令重孙做手术。”
丑话说在前头，总好在事后发生意外再扯皮。苏潼是大夫，却不是滥好心的圣母。治病救人是她的职责，保护好自己也是她的权利。“天色很晚了，两位不如先回去商量商量？”
苏潼看出裴老夫人面色不悦，大概是基于还需要求人的份上，才一直隐忍不发。“要是商量好了，把两份文书签好字；明天派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再到贵府给孩子做手术。”
剩下的话，苏潼没再多说。裴老太傅倒是信任苏潼，不过见自己的老妻一味地给他使眼色，只得顺势答应下来：“有劳苏姑娘。”
“多有打扰，我们先告辞。”
苏潼让青黛送他们出门口，自己则坐着没动。“看来有人惹我们苏神医不高兴啊。”
夏明枫打量她一眼，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苏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知道就好，还非要说出来。”
“你要是不想给他们家孩子做手术，不做便罢。”
夏明枫暗沉的眸色在她脸上掠过，“没必要委屈自己。”
刚才裴老夫人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十分明确，苏潼给他们家孩子治病，是一码归一码。总之，他们不会欠苏潼人情。更加不会掺和到众位皇子的夺嫡大战里。苏潼生气，是因为裴老夫人生怕她要拖裴家下水那种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如果他们不愿意签字，那我就有合理的理由拒绝救人。”
苏潼虽然如此说，但心里并不觉得高兴。毕竟，那也是一条人命。袖手旁观这种事，在人命关天的时候，她还学不来。夏明枫：“……”“不必勉强自己。”
他冷清的眼眸里透着浅浅怜惜，“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站在你这边。”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苏潼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你这样毫无原则的偏袒，会把妹妹宠坏。”
夏明枫眸色深了深：“我的妹妹，我乐意宠坏就宠坏。”
又不是宠不起。做哥哥不能为妹妹撑腰，还天天需要她委曲求全，那还配做哥哥吗？与夏明枫贫了一会，苏潼觉得心情好多了。但裴老太傅与自己的老妻这边，气氛就紧张凝重得多。“这个苏姑娘，真是大燕那位被誉为神医的舞阳郡主吗？”
裴老夫人皱着眉头，在狭窄的车厢里，让她面容看起来更添几分不满。“自然是真的。”
裴老太傅颇为严肃地看着她，道：“就凭她让我们签的两份文书，就能证明她绝对不是别人冒名顶替。”
“说到文书，我们真要在上面签字吗？”
裴老夫人此刻不用避讳，一点也不打算继续隐忍下去，“哪有做大夫的像她这样？”
“霸道、专横不讲理，还不接受别人反驳；她治病救人，治好治坏作为大夫她一点责任都没有。”
“这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好事。”
“什么好处都让她一个人占了。”
裴老太傅慢慢道：“正因为这两份文书，才更加证明她就是大燕的舞阳郡主。”
“她在大燕那些传奇式的事迹，除了治病救人的手法骇人听闻外；像我们手里这两份文书，也是令她名声大噪的推手。”
毕竟，不管哪个国家，都还没有像苏潼那样嚣张霸道的大夫。裴老夫人仍旧不悦地皱着眉头：“就算她真是舞阳郡主又如何？我们谁也没见过她给人做手术。”
“万一同意她给容儿做手术，真出了意外，我们到时找谁说理去？”
裴老太傅道：“她在大燕给人看病做手术，从来没有失败的先例。”
“这足以证明她的医术比绝大多数大夫要好。”
“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裴老夫人道：“我就是觉得她太嚣张，心里不舒坦。”
裴老太傅哂笑一声：“你是觉得她没捧着你，让你不乐意了？”
“你也不想想，现在是我们上门求她，她为什么要反过来捧着你？”
“还有，刚才在昭王府，你对她言语不太客气；我看她心里已经不太高兴了。”
“不管怎么样，为了容儿；你也该对她客气些温和些。”
“夫人，我们裴家是累百的望族，不能让人觉得我们连区区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裴老夫人道：“我也没有对她如何。就是有一说一，让她摆正自己位置，别多想其他而已。”
“我那样说有什么错？”
“我的夫人，我们的态度前倨后恭，只会让人看轻我们裴家；而且，眼下是我们求人。”
“她都还没露出那样的态度，你就着急撇清，也难怪她会不快。”
“换了你，只怕你心里也不会痛快。”
“往日你做事从来没试过像今天这样失分寸，你到底是怎么了？”
“容儿的事情让你心焦乱了神思？”
裴老夫人默了默，继而苦笑：“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大概是看到苏潼年轻又漂亮，心里下意识抵触。“容儿做手术这事，我看还是需要慎重考虑。”
裴老夫人心里始终觉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