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可考虑的？”
白五的声音高了起来，“不就是签字吗？”
“你们要是不愿意签，我来签。”
他也不等自己老子发话了，急急忙忙走出去指挥下人：“快，快套好马车，把车厢弄柔软舒适一些，多铺两层褥子。”
白夫人在龙华寺喝了止痛药才一直昏睡。这会被抬上马车一颠，她又痛得醒了过来。“意柳，我们这是去哪？”
她神智有些迷糊，声音也沙哑。但看起来也不至于严重到要快死的地步。“夫人，我们正赶去昭王府，请万里侯出手替你治伤。夫人放心吧，她是神医，一定能把你治好。”
嬷嬷钱意柳接着将府里的决定告诉白夫人。白夫人闭着眼睛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才问：“府里是不是已经请过太医给我看过？”
这话，钱嬷嬷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白夫人瞧见她的神情，哪里还不明白。“神医……”她轻轻咬了咬唇，心里涌上几分渴望。“对，她是神医，她一定能治好我。”
她还年轻，她不想死。只要苏潼肯出手救她，她觉得她还可以继续活一活。白家的男人们浩浩荡荡跟在马车后，护送白夫人前往昭王府。昭王府的小厮瞧见这阵势，心里惊了一下，腿脚都莫名有点发软。不过苏潼早有交待。他定了定神，道：“先把白夫人抬进仁爱苑。小姐会先给白夫人做个普检。”
“如果确实有留院的必要，到时小姐自会跟各位详细说明。”
小厮一边让人进去给苏潼通报，一边让人给白家的人带路。“小姐，白夫人送到。”
下人到了仁爱苑，并不敢直接踏进病区里面。“让他们把人送进来。”
苏潼隔着窗户说话，也不打算出去迎一迎。白晓碟眸色沉了沉，白五没什么心机，他只担心自己娘还能不能活。“没听见大夫发话了吗？快点把人抬进去啊。”
他催促完，长腿一迈，也准备跟进病区。“诸位请留步，”苏潼看了眼天冬，“你在家属区招待一下他们。”
“我先给白夫人做个检查，确认看看还有没有住院的必要。”
这个必要不必要——说白了，就是看白夫人还有没有救。白五人高马大的汉子，眼睛立即就红了。“万里侯，苏神医，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娘。”
“我们不能没有娘。”
苏潼挑了挑眉，白晓碟的哥哥里面还有这么单纯的物种？“我先去检查。”
苏潼丢下一句话，将白家所有人拦在外面，进入病房开始干活。白夫人神情十分平静，仿佛烧伤严重那个人不是她一样。看见苏潼进来，还客气得习惯性扬了下唇。“有劳神医。”
苏潼：“……”不管过去多少年，她还是不习惯别人当面称她神医。“白夫人，你叫我苏姑娘即可。”
白夫人顿了一下，语气真诚几分：“请苏姑娘救救我。”
“我觉得，我还可以。”
苏潼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求生欲这么强的患者，她倒挺少见。这白夫人，挺稀罕的。“夫人放心，我肯定会尽力。”
治不治得好，那就不是她的专业范畴了。“青黛，剪刀。”
为了尽量减轻伤者的痛苦与造成二次伤害，用剪刀把衣裳剪开是最好的方法。苏潼看着白夫人穿得严严实实的里三层外三层，眉头就狠狠地拧了一下。不是请大夫看过了？这时代的大夫就没一点常识？烧伤的皮肤要尽可能裸露干燥，以免进一步加重伤势。“白夫人，你身体都有哪些部位被烧伤？”
苏潼拿着剪刀却有些发愁，总不能咔嚓咔嚓把她身上所有衣裳都剪掉。白夫人神色黯然：“苏姑娘，我说不清楚。总之，我浑身都在火里闯过。”
“四肢，前胸，后背，包括头脸……”白夫人轻轻喘了口气，头发烧掉大半，连她的嗓子也被熏哑了。她脸的下颌处有巴掌大的明显烧伤痕迹。苏潼听着她的描述，稍微为难了一下下。“这样啊。”
略一沉吟，她吩咐道：“青黛，帮忙把她所有衣裳都除掉。”
青黛讶异又茫然：“除掉？”
怎么除？“咳，”苏潼瞄了眼剪刀，“还是剪掉吧。”
“既然全身都可能有烧伤，我得全部检查过才能确定她的伤势。”
剪掉是吧？青黛轻轻吁了口气。这事她在行，包准一下就干好。“……皮肤基底红白相间，有液体渗出，水肿明显，且有小水疱。”
苏潼一边给白夫人检查，嘴里还念念有词。“白夫人，你现在能感觉到疼痛吗？”
青黛听了这话，意外地抬了一下头。目光往白夫人身上那些狰狞可怖的烧伤处落了落。烧成这样，能不疼？她觉得也就白夫人端得住，不说别的，就这扛痛能力——确实杠杠的，比许多人强了不知多少倍。要是换个人，只怕早疼得哭爹喊娘了。白夫人也愣了一下，她垂眸，似是仔细地想了想：“苏姑娘，我还真不怎么觉得疼。”
“起码比刚从火海里出来那会感觉好多了。那会真的觉得哪哪都疼，撕心裂肺那种疼，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随即她惊喜道：“这么说，我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
“我还是可以治好的，对不对？”
疼痛感明显变迟钝，这妥妥是烧伤深II度的表现。苏潼不想打击她的信心。想了一下，苏潼选择技术性的回答：“白夫人，老实说，我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治好你。”
“即使最后能治好，你身上各处烧伤的皮肤，也会留下明显疤痕。”
“疤痕这事吧，我肯定消除不了。”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那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也够了。白夫人喜出望外：“疤痕不要紧，只要能活命，其他的都是小事。”
苏潼再次被她强烈的求生欲震撼了一番。这位白夫人在轻重方面倒是拎得十分清楚。不像有些病患，病都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就先纠结留疤这些旁枝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