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是负心汉,不仅仅是这件事吧?”
璟瑄道。
“阎王大人好生聪明,当然有比这更恶劣的。”那声音笑道,璟瑄便再次来到了苏家。
此时一个官员站在苏家所有人面前,苏家所有人皆跪在地上,顾清也包含在内。 “皇上有旨,苏家需得出一人到朝廷,任宰相一职,否则将面临灭门之罪。”璟瑄不禁皱眉:“这到底是什么无理取闹的旨意,皇帝已经昏庸到这种程度了么?”
苏家众人不禁大为惊骇,纷纷议论起来。璟瑄见顾清独自一人跪在边上,不与他人讨论,只是自己低头看着地板,苦思着什么。 “决定好是谁了么?”
那官员大声说道。
璟瑄忽见顾清站了起来,说道:“我去。”所有人忽地安静下来,都吃惊的看着顾清。 那官员盯着璟瑄看了良久,忽然冷笑道:“你就是声名显赫的顾大魔头吧?”
“正是在下。”
顾清说道。
“我被苏家养育已久,沐其恩泽二十载,却未曾能够回报分寸,实是不孝。今日让我远赴朝廷,正可以为圣上尽忠,为父兄尽孝。忠孝两全,我此生无憾。”众人听这话说得大气磅礴,都投来了佩服的目光。明知被逼进朝廷定无好下场,然而顾清仍视死如归,也不负“魔王”一名。 在众目睽睽下,顾清走到那官员前面,单膝跪下,双手向上,领下诏令。那官员见顾清已代苏家入朝,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回身上马车,离开了苏家府邸。 当晚苏家便做了饯别宴,众兄弟都一一上前告别,与他相好的更是握着他的手痛哭流涕,久久不愿放下。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顾清笑道,然而心里也是万分担忧,只是脸上故作镇定。
几位家人与他拥抱后,顾清往前望去,只见灯光昏暗处站着清岚和盈珊。清岚愁苦万分,而盈珊更是泪流满面。 顾清不由得走了过去,在他们面前停下,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活着回来就行。”
清岚拍了拍顾清的肩膀,强笑道。
“盈珊,你也不要太难过。”顾清握了握盈珊的手。
“顾清哥哥一定要保重。”盈珊哽咽道。
顾清抱了抱两个人,又述了几句往事,方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第二天,顾清便启程离开苏家,往朝廷一路奔去了。 璟瑄此刻已然明白朝廷任用苏家人的用意:想留一人在朝廷而控制苏氏家族;若顾清做错了什么,他们便可以借此机会一举将苏家灭门,减少豪门与自己权力的争夺;若苏家做了什么违抗皇帝旨意的事情,那么便可以以顾清为人质威胁他们服从于自己。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顾清与苏家都凶多吉少,因为皇上如此便是要打压当时的四大家族,将皇权推至顶峰。 镜头一切换,璟瑄又回到了张家被灭亡之时。此时张家一片火海,所有人都纷纷叫喊着逃命。璟瑄往后一看,不禁大为惊讶:顾清拿着朝廷圣旨,在肆意的滥杀张家成员。 璟瑄见顾清往内堂走去,自己也紧跟上去,只见盈珊就在内堂,正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外人根本难以进到张家内堂,唯有顾清获得了清岚与盈珊的信赖,方才出入自由。 盈珊见到顾清,并没有过多的悲伤,只是苦笑着,看着这个曾经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步步迈向了她,举起了手上开刃的刀。 璟瑄不忍再看下去,忙闭上了眼。只听得“刺啦”一声,接着便万籁俱寂了。 璟瑄再睁开眼时,前面已然变回了冰天雪地,适才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他环顾四周,忽地发现一块绿色的玉石飘在空中,晶莹剔透。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玉么?”璟瑄看着那块玉石,若有所思,忽听得有人在下面喊道:“顾清,你给老子出来!”
璟瑄一听是子云的声音,便明白是他来找顾清要东西了,然而此时顾清不在,于是璟瑄把头伸出窗外,代他回道:“庄长老,顾大人暂时不在,你请等等吧。”
“我不管,我要他现在出来,只用给我个解释。”
“我在这。”
璟瑄忽地听见一个声音在他背后说道,忙回头一看,却见顾清就在身后,手里拿着一个发簪。
“快从你的龟壳里给我滚出来!”子云怒道。
“庄长老,也请你留给顾大人一点余地。”璟瑄道。
“二皇子殿下,你不会想要助纣为虐吧?”子云冷笑一声。
“这是我们的事,我不想把你卷进来。”顾清轻声对璟瑄说了一句,自己则一挥长衣,走了出去。
璟瑄着急的往外看,只见顾清拿着发簪,问道:“你要什么解释?”“你为什么要灭了张家?朝廷指使你你就答应么?还是说,你是为了保全苏家?”
顾清听他问起这个,咬了咬牙。 “我下面说的,你会信么?”
“你若诚心诚意,我就相信。”
子云道。
顾清叹了口气:“那逼我入朝为官的诏令实则并非皇上下达苏家,而是那奸臣史弥远。他把我骗进朝廷后,我便发觉自己的身体逐渐不听使唤,最终连意志也不听从于自己的内心,因而屠杀张家时,我是丝毫没有感觉的。也就是说,我是被人控制的。如此说法,你相信吗?”“那你倒是说说是谁指使你呀!”
子云冷笑,“就算是如此,你为何在逃出来之后残害药王大人、拒收他的侄子?你还是人么!”
顾清被他问得答不上来,只是说道:“我自有打算,你们这些人不知道。”
“你对待我师父就是这样的态度?”
子云怒道,手上已然抓着一把剑,脚在雪地上一蹬,朝着顾清杀了过来。顾清却是一动不动,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对生已经没有了念头。然而他忽听得“当”的一声,睁开眼看时,只见璟瑄持枪挡在他的前面,帮他挡下了这一招。
“庄长老,有话好好说,犯不着打架。”璟瑄道。
“顾大人的凌云境里常年都是大雪纷飞,你可知为何?他的窗户常年打开,你又知为何?“ 子云听璟瑄这么一说,将剑收了回去,好似有些明白了。 “我们都知一个境的天气常常是与境主的心情所挂钩的,这里常年飘雪,你还不知顾大人有多难受么?”“他每天赤脚在上面练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找到仇人而报仇;将窗户大开,就是痛悔自己那时的那份天真,才以寒冷来折磨自己啊!”
子云听璟瑄如此说,不禁有些惭愧。 璟瑄还想再说下去,然而顾清却阻止了他,走到子云面前,把发簪放在他的手里,柔声道:“这个发簪本来是给你师父的,想在我们新婚之时我给她亲手戴上。但如今阴阳两隔,你算是她的一位亲人,因而我交与给你,算是我给到了她吧。”
“她的在天之灵若还是责怪于我,那也无妨,确实是我的错,我也无需再解释了。”
顾清这句话好似是对自己说的。
子云听到这句话,忽地生起气来:“你这个迂腐的人,居然认为我的师父会责怪你,你给我抬起你的狗头,看看天上!”顾清和璟瑄听到这话,都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上面一个灵魂飘飘渺渺,游荡在凌云境上空,呆呆地看着几个人,却不是张盈珊是谁! 顾清一见盈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璟瑄也不禁哑然。成为灵魂的张盈珊身穿一件白色长裙,赤着脚坐在云端上,披着长长的头发,真像仙子一般了。 顾清忽然着急地喊道:“你怎么在上面,快下地府,要不然魂魄会被世间万物吸取而渐渐消散的!”
璟瑄此时也想起爷爷曾有对他说,一个人死后若还想游荡在世间,那么就得耗费自己的灵魂,最终渐渐消散,这其中是痛苦万分的。盈珊若是再不回去,说不定再过个几十年,灵魂便会荡然无存。 “快回去!你个傻子!”
顾清发狂似的叫着,盈珊却仍然一动不动。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顾清,眼里噙满了泪。 “你不要这样冲着我师父大喊大叫!”
子云怒道,正想一掌拍在顾清身上时,忽听得盈珊对着顾清委屈的说道:
“你经历痛苦,追求幸福,难道我就不能追求幸福吗?”“你追求了个屁啊!”
顾清怒道,“你这个样子,算什么幸福啊!”
盈珊望着顾清,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这一生别无需求,只是想看着家里人活到白发苍苍,看着你在我旁边,给我唱歌、给我讲笑话。你与我一样,也追求这平淡的生活。然而这个需求,却也在快实现之时忽然间全部破碎。但那是在人间活着时破灭的,并不代表死后不能追求。”
“夫君,我变成这样,只是想一直看着你啊!”
此刻所有人皆无言。璟瑄和子云默默的站在一旁,也都不能说些什么了。璟瑄听得顾清说道: “阎王大人,你去取了神玉便离开吧,就是那块绿色的玉石。”
璟瑄点点头,走进了屋里,将飘在空中的绿色玉石取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带有飞鸟图案的锦囊。他将神玉塞了进去,顷刻间,神玉便不见了,显然已被传到师父手中。璟瑄深吸一口气,却忽听得一个声音在后面说道:“阎王大人,我们从内殿出去吧。”
璟瑄回头一看,只见是子云。子云看着璟瑄,眼神颇为落寞。 “这样我们就可以不用绕过他们,让他们自己相处一段时间了。”
子云说罢手一挥,一扇门出现在两人眼前,两人便走了进去。